季春花勉强整理好心情后,直接去了正屋。
孙巧云也做好饭了,见季春花洗好脸回来便道:“春花,别的妈都端过来嘞,就差给你炖的红糖鸡蛋没端。”
“妈瞅你这围脖儿戴了好几天,指定是受风挺严重的。”
“你往后要是不好受,可不许跟妈客气。”
孙巧云侧身瞅着季春花,略微蹙眉,有些伤心地叹口气,“你那天咋跟妈说的,往后叫妈把你当亲闺女,对不?”
“你说完那话妈心里甭提多热乎儿了,后头也没再憋着,跟你唠了好多知心话。那些... ...妈都没跟你爷们儿说过。”
孙巧云眼圈泛红,语气中还隐约透出几分女儿家的幼稚似的。
好像在说:我现在跟你可好啦,比跟虎子还好。
但你不跟我好,你有事儿不跟我说。
季春花怔愣片刻,忽然咧嘴笑开,绵柔的眉眼深深弯起,她好高兴妈这样跟她闹小别扭,就像她乐意瞅段虎跟她撒娇一样。
他们这都是想让自己哄呐!
季春花心里软乎乎的,嘿嘿笑着凑过去搂孙巧云的胳膊,“我错了,妈。”
“我确实是有点受风嘞,但真的不咋严重... ...我,我这不也是想着保险起见,捂着点虽然热得慌也比受风再严重了强嘛!”
“而。而且在地里劳动不是要出汗嘛,那一出了汗,就更容易受凉了,对不,妈?”
她指定是没法儿说为啥非得戴着围脖儿。
说完她得原地羞死。
上回叫妈瞅见段虎在她屁蛋儿上留下的掌痕... ...已经够羞耻的了。
季春花觉得自己再也扛不住那样的羞耻,所以才会特别注意,在孙巧云跟前儿把围脖捂得严严实实的。
“... ...这倒的确是这么个理儿。”孙巧云眉心逐渐松开,感受到儿媳妇胖乎乎的小手搂着她,哪里还舍得接着闹别扭。
反倒是因为季春花软绵绵又乖巧异常的态度不忍有些羞讪。
她嗐了一声,哭笑不得地拍拍季春花,“你说我也真是的,估摸着是原先总训虎子训惯了,”
“这一担心你,话都说得有些重,还跟你闹上小性儿嘞。”
季春花仍然咧着嘴,露出洁白的小牙儿,搂着孙巧云还晃悠两下,撒娇似地哼哼:“那咋嘞?”
“这才证明妈也把我当自己个儿的娃了呢。”
“我乐意哄您呢,妈。您往后尽管跟我闹小性儿,我指定能给您哄好~”
孙巧云被季春花胸有成竹又得意洋洋的小模样逗得直乐,连连点头:“行行,那妈往后就脸皮厚些,也享受享受被自家娃哄着的滋味儿。”
说完,她还忍不住跟季春花埋汰自家那个大老粗的儿子,唏嘘:“要不人都说生丫头好呢,你都不知道你那个臭爷们儿... ...我要是跟他生气,甭管我跳着脚儿气成啥样,骂的多难听,他都不说话。”
“然后就是花钱给我买这买那,板着张大黑脸给我送来。”
“完了以后,就抢着做饭、收拾家里,恨不能啥都不叫我做。可是吧,还得拿着那吭哧瘪肚的劲头子... ...就是打死说不出个对不起。”
孙巧云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学段虎那板脸的样子,还真是贼像。
给季春花瞅得噗嗤一声乐出来,搂着孙巧云诶呦好几声。
但她还忍不住替段虎说话:“妈,他不就是那么个人吗?”
“他呀,那就是臊得慌,拉不下脸。”
“他虽然说不出对不起,但每一件事儿都是在求您原谅。”
孙巧云也承认:“是,妈知道。这不就是说跟你比起来... ...他就是粗么。”
“妈知道虎子疼我呢。”
孙巧云也欣慰的笑了,“哎,要么说我孙巧云真是个有福儿的。”
“虽然儿子是个大老粗,但也能顶天立地搁外头赚钱,儿媳妇还能软不乎儿的哄我黏糊我,哎呦... ...真好。”
“我现在也叫儿女双全嘞。”
言罢,孙巧云蓦地想起红糖炖鸡蛋,立时哎呀一声催促,“春花,快去,快去端红糖鸡蛋去。”
“咱俩光顾着唠嗑,一会儿真凉了!”
“诶!”季春花答应一声,马上奔着灶房去了。
等她端着回了正屋,却见孙巧云坐在圆桌前往外张望,“你爷们儿这咋还不回来?”
“再不回一会儿饭凉了。”
季春花坐到孙巧云身边,想想,“是不是太忙了?”
“我听他说前些日子才新签了个合同,指定是可忙了。”
“这么忙他还得回来去地里搞劳动,时间也够紧张的... ...”
说着说着,季春花忽而有些出神,心不在焉地咬咬筷子。
她微微蹙起浅淡秀眉,暗暗嘀咕:诶?她咋还突然不太想叫段虎去搞劳动了呢。
分明当初她听见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件顶好顶好的事儿了。
是帮助别人、无私奉献的事儿。
在地里劳动虽然累,但她却特别高兴、贼满足。
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很好、很有意义的事儿。
可是现在一细寻思,段虎不光要在外头赚钱,还要去搞劳动、做奉献,来回来去的折腾。
她... ...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可不乐意了,似乎心胸都变得狭窄了起来。
“春花,你别等他,他要是有事儿真走不开,估摸着也就不回来嘞。”
“他忙他的,咱吃咱的。”
“一会儿吃完饭他要是还不回来,你就自己先去地里。”
“虎子的情况村委会不也知道么?”
“他一去,恨不得能干十几个老爷们儿干的活儿,也指定没人说得出啥。”
季春花正出神,听见孙巧云这么说,也不知道是咋寻思的,脑瓜一热,直接脱口而出:“说啥又能咋!”
“我爷们儿跟我,这可是报了俩名。”
“虽然段虎是为了护着我,叫我少辛苦些,但我一点都没少干呢!”
“我,还有珍姐,每次都去主动帮着那些腿脚不利索的婶子们做。”
“段虎就更别提嘞,他身强力壮,每次去的时间虽然短,但都只有多做没有少做!”
“本、本来大家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把粮食种出来,给灾区的同志们送去救难,哪、哪里有那么老些的规矩?”
“再说,咱家还只要了一份的补贴呐,真要算那么清楚,我,我还说是咱家亏了呢!”
“... ...”
“... ...”
季春花一口气说完这一大堆话,莫名的激动,丰软的圆脸儿全都涨得赤红,甚至脑门儿上还出了细汗。
她后知后觉,一把捂住嘴,像是自己被自己个儿给吓到了似的。
再加上身侧的孙巧云也没动静,只剩木木然地瞅着她看,季春花更加紧张无措。
她心口怦怦跳动,着急忙慌地解释:“我,我不是... ...”
“不是... ...”
可到底不是啥,她半天都没挤出来。
只剩银盘似的皎白脸颊愈发火热,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