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这顿饭,季春花吃得是五味杂陈。
她嘴里喝着甜丝丝的橘子汽水儿,手边放着段虎给她买的文具盒跟写字本儿。
觉得心都好像被甜透了、捂化了。
可只要她往段虎那瞅一眼,
就能瞧见他满怀深意地眯起眸,滚烫凶野的视线隐隐透出几分危险。
每当这时,季春花就会像只受惊的胖兔子一样,立马瑟缩着脖子埋头吃饭,恨不能把脸都扎饭碗里。
她头皮发麻,心口狂跳,脸蛋子火辣辣。
嗓子眼儿里一会儿是酸的,一会儿是甜的,一会儿又是辣的。
最后,就连这顿饭到底是个啥滋味都没尝明白,就匆匆撂下筷子抢着要去灶房刷锅洗碗。
孙巧云自然是要拦她,蹙起眉心疼道:“春花呀,这几天你们的劳动强度得比前几天大多嘞,就别刷——”
她话还没说完,段虎就慵懒起身,粗莽地抹了一把嘴,“您甭管了妈,我俩一块儿收拾。”
“哦,那成。”一听这话,孙巧云再没拦。
她弯眸窃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她家虎子咋可能叫媳妇儿干活呢?
指定是借着俩人一块儿干这由头,要跟春花黏糊呢!
孙巧云不忍再次暗暗唏嘘:真是死随他那个爹,黏糊媳妇儿黏糊不够似的。
白天本来就一直在一块儿,回来还得寸步不离。
不过虽然这么偷偷笑话着段虎,孙巧云心里却是熨帖又欣慰。
她从来都不明白世上到底为啥有那种,嫉妒儿子儿媳妇感情好、分不开的爹妈。
他们做爹妈的,不出意外都要比娃们走得早。
往后他们岁数越来越大,啥事儿都得是他们两口子商量、操持,
所以他俩必须得是彼此最亲、最热乎的人,才能知道把劲往一起使,不分你我。
做老儿的天天挑拨离间,让夫妻离心,到底能得啥好?
到了往后,俩人争吵不休,自己家都过的鸡飞狗跳,哪里还有闲心管你们这些老东西?
这么寻思着,孙巧云饭也吃好了。
她撂下碗筷,看季春花已经端着些碗筷去了灶房,便捂嘴冲着段虎笑么呵呵的,“妈吃完了,妈回屋嘞。”
“... ...”段虎正要去收她的碗筷,动作蓦地僵住。
一撇嘴,语气贼不自然地随口答应:“啊,回,回就回呗。”
“累了就早点儿上炕歇着去。”
“我累啥?我不累啊。”孙巧云继续笑,一边笑一边慢悠悠地走出正屋,头也不回的促狭道:“不累咱也得回去喽~不能打扰某些人跟媳妇儿单独相处啊,是不?”
“... ...”段虎大黑脸一板,不说话了。
孙巧云也没再逗他,只一路笑着回了屋。
季春花蹲在灶房的水槽前,麻木地搓洗着碗筷,双眸微微失神,视线有一搭无一搭地落在手上、落在水流中。
“哐啷”一声,半掩的门被段虎拿脚丫子扒拉开,季春花当即浑身打了个激灵,更用力地搓洗起碗。
怎想刚撂下手里的最后一个,段虎就人高马大的杵她旁边了,跟堵老厚的肉山似的,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他粗哑命令:“边儿上歇着去,用得着你洗?”
“这会儿劲都使没了一会儿咋给老子捏腰捶腿?”
“... ...”季春花生生憋红一张脸,却也说不出来啥。
本来就是她答应的,再者说... ...她也确实想伺候他、对他好。
她说的话,他全在心里记得那么清楚。
她就随口一问她能不能搞文化,他今天只是偶然瞅见了文具,就想都没想、问都没问的给她买。
季春花抿抿嘴儿,觉得嘴里好像还有橘子汽水儿的味儿。
香香甜甜的,而且还有汽儿,在心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她没再磨叽,端着洗好的碗筷起身,虽然脸蛋儿热乎乎,仍然很认真地点头,“好,那我,我不干嘞。”
“我回屋铺铺炕去吧,一会儿你干完就回去,我给你捏腰捶腿。”
“说好了的,我不会说话不算话的。”
段虎咔嚓一下蹲下,正好听到“铺炕”,头皮一麻差点没蹲住。
他后颈发烫,“啊”了一声,然后就开始起了咔嚓地洗碗刷碟,动作野蛮又粗重,把水花儿整得四下溅。
嘴上道:“走走走,赶紧回去。”
“一边铺炕一边寻思寻思从哪儿开始揉嗷。”
“... ...”季春花嘴闭得死紧,心突突跳,下意识地点点头,完了转身就跑。
她攥着小拳头,出了灶房就一路跑,又回了正屋一趟。
直到跑回后院的那一瞬间,倏然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抬起小胖手儿顺顺胸口。
怎想就这么顺,还是跳得又快又急。
她咬住下唇往屋走,视线涣散的寻思:段虎绝对是在拿话点她呢。
他绝对知道了,不然的话咋能提了两回屁股蛋儿,现在还提从哪儿开始揉呢?
这分明就是故意吓唬她呢。
可,可他到底为啥不戳穿呢?
季春花回屋拉下灯绳,昏黄的灯泡闪了闪,映在她眸中,水色不安又纳闷地颤动。
她回里屋,便只点燃了一盏煤油灯放炕柜上,随后便一边铺开被褥一边接着琢磨。
须臾!脑子里闪了一下!
季春花蓦然瞪圆眼儿,大彻大悟般“哎呀”一声。
对呀!
她停下手,想:他也有瞒着她的事儿呀,比如说在她睡着以后偷偷啃她。
季春花着急忙慌地扒拉下围脖,臊红着脸摸自己的脖子。
很快就摸到那几处或深或浅的齿痕。
他其实也清楚,自己会知道的,
自己瞅见了指定会知道。
但他好像... ...好像也知道她指定得为他着想,不会戳破这层窗户纸。
因为她之前说过的,叫他冲自己撒娇,她不会笑话他的。
那,那既然这样... ...他们俩也算是扯平了嘛。
他偷偷啃她,她睡着以后手不听话的去摸他屁股蛋儿... ...也,也没啥嘛。
差不多的嘛。
“... ...”
不对... ...
不对!
季春花忽然拧紧眉。
不对的,不是差不多的。
他啃她的时候是醒着的呀,她揉他屁股蛋儿的时候可是睡着的,啥感觉都没有。
换句话说,就是这屁股蛋儿算是白揉啦!
她连是啥感觉都不记得。
季春花不自觉地撅撅嘴儿,越想越不乐意。
因为这么一算,就真是咋算咋不公平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