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一名四五岁扎着冲天辫的男童正气势汹汹的望着自己,高高扬起的手臂还未来得及放下,被一旁的母亲紧紧捂住嘴巴,不断挣扎着。
“我说小豆子,你怎么能拿石头砸这位漂亮姐姐呢?”屠一醉显然认识这对母子,说完小豆子又去说那位母亲,“小豆子娘孩子淘气,也该管的紧些。”
小豆子娘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辰瑶却看到,她垂下的眼眸中藏着深深的怨恨。
“她是昊灵院的人,昊灵院的人害死了爹爹!”
尽管被母亲捂住嘴巴,小豆子还是高声叫喊着。声音含混低沉,却清晰的传到了辰瑶耳中。
“放开他,让他说!”
涉及昊灵院,涉及院主和众位师父们的清誉,辰瑶不愿和小孩子计较也要计较了。
蹲下身,直视小豆子那双被怒火烧的血红的眼睛,辰瑶想要一个答案。
“何必把孩子的话当真,走走走,前面有一家酒铺,我请大家喝最烈的塞外春!”屠一醉打着哈哈准备和稀泥,辰瑶却并不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屠先生可知污蔑昊灵院是何罪?”从怀中取出昊灵院令牌,辰瑶郑重道,“我身为昊灵院弟子,理当为昊灵院澄清!”
“姑娘,不,不,上使,小孩子的话不可信,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放过他吧!”小豆子娘嘴唇轻颤浑身发抖,说话都带了几分结巴,辰瑶看的出,她在害怕。
“大姐,昊灵院从不以势压人,若孩子说的是真的,我就算丢了昊灵院弟子的身份也会为你们讨回公道。若这一切都是妄自揣测,也请你们还昊灵院一个公道!”
面容俊俏语气和缓坚毅,就连看向那对母子的眼神也没有丝毫的威胁压迫,在母亲怀中不断挣扎的男童渐渐安静,在母亲捂住他嘴的手稍稍松懈时突然说道,“娘说,爹只是不小心踏入了昊灵院就被杀死了!”
闻听男童如此说,在场几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尧衡沉默不语,却难掩眸中的不忍。
“昊灵院乃玄清界第一要地,不得擅入。”屠一醉叹息一声道,“昊灵院虽然不像小山海和浮屠鬼市这般难以寻觅,但在不知道准确方位的情况下,也需要一些机缘才能遇到。小豆子的爹,唉!”
小豆子娘抱紧儿子,泪珠大颗大颗滴落,压抑着低声抽泣。
“昊灵院名声在外,又多奇宝,慕名前来者,不怀好意者不知几多。”谈起昊灵院,虹霄的情绪十分复杂,既有厌恶,也有仰慕,“一岁之中,成百上千。若昊灵院不加以防备,整日应付这些人,都要忙的脚打后脑勺了。”
“在昊灵院外围,是有一些阵法的。”辰瑶幼时常想偷溜出去玩耍,所以对这些十分熟悉,“期初那些阵法还是以迷惑围困为主,目的是让那些想要潜入昊灵院的人迷途知返。但随着一些灵力高深者破阵,进入昊灵院更深处,院主和师父们便不再手下留情了。”
阵法更迭,一再加持,让昊灵院外围愈加危险,几乎到了入阵即死的地步,就连辰瑶也不敢轻易踏入。
“可,可孩子爹并不是有意的,他甚至连昊灵院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更不会想要去那里偷东西。”小豆子娘终于哭出了声,“他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啊,他只是想要砍更多的柴火挑到集市上卖,换了钱给我请郎中!”
是啊,一个连昊灵院名头都没听过几次的人却以闯入者的身份丢了性命,小豆子的爹无辜,小豆子和他娘更无辜!
“或许,或许我可以帮助你们。”辰瑶手忙脚乱的将身上所有的乾坤珠都拿了出来,塞到小豆子娘手中,“这些算作对你们的补偿,如何?”
“我和娘不要你的脏东西!”小豆子大喊一声,将他娘手里捧着的乾坤珠打落一地,红色青色黑色滚的到处都是。
“上使恕罪,上使恕罪!”这一次,小豆子娘真的慌了。面对辰瑶的好意,她虽不愿意接受,但也知道在昊灵院上使面前,不容她和小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撒野。
“没,没关系。”辰瑶觉得心底某处被浸着毒液的尖刺狠狠刺了一下,疼痛顺着血液的流动去向四肢百骸。
“坏人,你们都是坏人!”小豆子“哇”的一声哭闹起来,不停的捡起滚在脚边的乾坤珠重重的朝辰瑶砸去。
呆愣的辰瑶并不躲闪,乾坤珠一个接一个的砸在她头上、脸上,留下或红或青紫的印记。
“住手!”隐忍许久的虹霄不容有人伤害辰瑶,即便对方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你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无辜,那她又何罪之有?天下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即便不知者无罪,但规矩就是规矩,任凭你是谁,也不能例外!今日是小豆子的爹坏了规矩,付出了生命。他日若是我们也坏了规矩,下场不会比他更好!”
辰瑶回神,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虹霄。
在她心中,身为魔君的虹霄是洒脱不羁无拘无束的,一切的规矩约束对他来说都是狗屁。但如今却从他口中听到这番言论,让辰瑶大为惊讶。
“不必这般望着我,”虹霄耸肩微笑,“即便身为赤明界的魔君,我也不能为所欲为。譬如这次出来,你也看到了,多少人要拦,多少人要劝。他们一会儿说我是魔君,该为百姓着想。一会儿说,赤明界还有多少事等着我去处置。这就是规矩,是我身为魔君也要遵守的规矩。”
辰瑶一阵释然,虹霄说的不错,约束人的规矩,与金钱权势对等的亦是规矩。在昊灵院备受宠爱的她也好,在赤明界一手遮天的虹霄也罢,就连出身宫家天之骄女的宫秋灵也不能免俗。他们享受着的一切,背后都是如蚕茧一般将他们牢牢束缚的规矩。
弯下身重新捡起那些乾坤珠,交到小豆子娘手中,辰瑶转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