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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李雅然都感觉到自己过得浑浑噩噩。

一方面是因为医院纯白的环境太具有迷惑性,另一方面,或许是因为她总觉得自己同时失去双腿这件事情有些不真实。

不知为何,李雅然总觉得这件事情当中存在问题,因为在她的记忆当中,她仅仅失去了一条腿,而并非像现在这样双腿全无。

她费力地思考着这种违和感的来源,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在病房外面,有一个人正探头探脑地不敢进来。

直到李雅然的母亲为女儿端饭过来,这才看到了站在门口犹豫不决的范诗扬。

“是然然的同学吧,进去坐呀,站在门口做什么呢?”眼下这种情形,李雅然的母亲并不能直接赶人走,她只好客套地邀请范诗扬进入病房。

她实在担心李雅然的精神状况,她知道每一位身体健全同学的出现,都可能会极大地刺激到李雅然,让她心生怨恨。

不过这一次,李雅然母亲的顾虑的确多余了。目前的李雅然看起来比众人想象得更加坚强,她似乎并未埋怨命运,也没有因此嫌弃自己的身体。

范诗扬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病房当中,早在几天以前,他就想到医院里来探望李雅然。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无法面对李雅然,总觉得自己该对李雅然的事故负有责任。

“你来了呀。”

还未等范诗扬开口,李雅然倒是率先与他招呼起来。

李雅然看见范诗扬手中捧着的巨大花束,随口说道:“品味不错,不是那些直男死亡审美。”

停顿了几秒李雅然又继续说道:“不过这东西华而不实呀,虽然非常漂亮,但是几天就枯萎了,钱倒是一点没有少花。还不如买点水果来得实在。”

听到这话,范诗扬立即提起手中的果篮向李雅然展示到:“水果吗?我是买来了的。而且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水果,每一样我都让老板装了一些。”

李雅然看着范诗扬费力的模样,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范诗扬从没想过自己能见到如此乐观的李雅然,在他的想象当中,得知自己彻底失去双腿之后,李雅然应该非常颓然且无法接受现实才对。

可看她这副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这着实让范诗扬有些诧异。

“你......”看见李雅然的脸上仍旧挂着微笑,范诗扬欲言又止。

“来来来,然然的同学不要光是站着说话了,赶紧坐下。”李雅然的母亲连忙将一张凳子放在范诗扬身侧,又从他手中接过鲜花和水果,自己则走出了病房,将空间单独留给了两个年轻人。

“干嘛哭丧个脸?出车祸的人又不是你,失去双腿的人也不是你。”李雅然看着范诗扬小心翼翼的模样,随口说道。

“我......对不起。”范诗扬心中有千言万语,可最终说出口,就只剩下了这三个字。

“你跟我道歉做什么?你又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可是......这场车祸......如果不是因为我......”

“打住!”李雅然立即阻止了范诗扬,“你是不是想说,如果不是因为跟你打赌,或许我就能避开这场车祸了?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更不会因此责怪你。”说到这里,李雅然抬头望向了天花板,“或许一切都是命运吧,我注定会遭遇这场车祸,注定会失去双腿。无论我是否和你打赌,无论你有没有追我,这场车祸都避无可避。”

沉默了片刻,李雅然眼神微动,微微偏头看向范诗扬:“千万别责怪自己了,不是你造成的这一切。”

“可是......未来你怎么办呢?你没有了双腿,你......”

“那也是我的事情。”李雅然淡淡地说道。

是呀,未来她要怎么办呢?她还这么年轻,她还有太多的梦想没有实现。

可现在她竟因为一场车祸而失去了双腿,或许她此生此世都再无法实现那些愿望了。

她本是如此骄傲的一个人,可从今往后或许都得活在旁人充满同情的目光下了。

李雅然不敢想未来她究竟会面临怎样的日子。

只不过眼下,她的内心似乎并没有预想得那般难受,她感觉自己已然经历过这一切,所以对此习以为常了。

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原本准备好的安慰的话语,此刻好似全部都派不上用场。

范诗扬就这样沉默地低着头,时不时抬眼悄悄打量着李雅然。

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女孩似乎和他记忆当中有所不同了。

因为李雅然比他想象得更加坚强勇敢,更加地敢于面对生活。

范诗扬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像是做出了此生最为慎重的决定一般,他眼神坚定,认真无比地对李雅然说道:“李雅然,你不要因为安慰我,而故意掩饰自己内心的难过。对于未来你也不需要有任何担忧。我,我希望可以成为你的男朋友,照顾你的后半生。”

“啊!”李雅然和站在病房外的母亲同时惊呼出来。

她先是匪夷所思地看向范诗扬,而后一把抽出压在背后的枕头,就朝范诗扬身上扔去,“靠!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我拿你当好兄弟,你居然想当我男朋友!算我看错你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李雅然,我......”范诗扬试图向李雅然解释,可李雅然丝毫不给他机会。

“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了。你现在就给我消失,立刻马上!”李雅然抬手一指门外,严厉地瞪住范诗扬。

范诗扬还想开口辩驳,可看见李雅然面无表情的脸,想了想就还是住了口。

“你先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再来看你。如果你还想继续学习的话,我会替你准备好课堂笔记的。”说罢,范诗扬套一般地离开了李雅然的病房。

路过李雅然母亲身边的时候,范诗扬甚至都没敢和她打声招呼再离开。

“呼!”

范诗扬走后,李雅然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受不了范诗扬那副“一切都是他的错”的模样,更不喜欢看见他充满愧疚和同情的眼光。

“然然,赶紧吃饭吧,再不吃饭就要凉了。”母亲小心翼翼地对李雅然说着,同时用满含试探的目光看向李雅然,企图从她脸上找出半分异常。

李雅然同样也受不了母亲这样,她索性直截了当地说透,“妈妈,您放心好了,我和刚才那个同学之间什么都没有。只不过他碰巧遇见了我遭遇车祸,然后就觉得他没能及时救下我,因此心生愧疚。我和他之间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您千万别误会。”

“妈妈没有误会。”李雅然的母亲一边替她准备饭菜一边说道:“这年头有几个学生不恋爱呢?妈妈不是老古董,完全可以接受的。妈妈就是觉得......”

“妈妈,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您真的不要多想。至于他为什么突然说要当我男朋友,我也没有搞明白。不过我相信这样的情况绝不会有下次了。”李雅然突然感到有些烦躁,她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母亲。

“好好好,我们不说这些了,你赶紧吃饭吧。下午妈妈有事情要去一趟单位,你爸爸会过来陪你的。”

“不用了。你们工作比较重要,没必要一直请假来陪我。”李雅然平静地说道。

“那怎么可以......”

“妈妈,我知道双腿残废意味着什么,我也知道这是一项需要长期进行的治疗。我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所以你和爸爸也应该尽管适应。”说完,李雅然环顾了一周,“他们许家已经给我安排在这么好的医院里了,我有需要可以请护士帮忙,上厕所那些都不用担心,没问题的。”

李雅然的懂事让她的母亲再次心疼起来,她立即背转身去,不让李雅然看见她眼中摇摇欲坠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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