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去了……吧?”明珠给莫管事递眼色。问你呢,我是不是不去金陵了。
莫管事赶忙接过话茬,“我家小公子不是择床嘛。真要带着床去不是那么回事。老爷命人去金陵给小公子做一张一模一样的床。到时候带被褥就行了。”
啧啧,朱贤弟的爹爹真宠他。裴晏点点头,“近来报局准备推新报,等忙完了,我们一起游湖、跑马吃河鲜。”
明珠心花怒放,脆生生应道:“好!”视线越过裴晏,看向他背后的莫管事。莫管事朝她一个劲儿挤眼睛。赶紧走吧,再不走,还不知道得扯多少谎儿。
明珠会意,笑眯眯的催促,“那什么,你快进去。别让裴世叔久等。”
裴晏答应一声,又叮嘱明珠别再熬夜读书之类。这才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开。眉头却是微微皱起。裴世叔?朱贤弟叫的还怪顺口的。
明珠放下车帘,长长舒口气。
“总算是走了。”莫管事也长长舒了口气,望望天色,“时辰还早。林大人得等下衙才能来。您又不能去茗扇楼坐着等,要不先回刺槐胡同?”
“去小红莓胡同。”明珠整个人陷进软绵绵的大引枕里,“那不是我家么。还从来没去过呢。”
“得嘞,那就回家看看。”莫管事扬声说道。
明珠摆弄着翡翠七巧图,“晚上换个地方。再来茗扇轩太过显眼。”
闻言,莫管事眼珠转了转,“成,小的这就命人去办。”
……
裴晏上扬的唇角压都压不下去。脚步轻快进到厢房。他没想的于大枢也在,赶紧敛去笑容恭敬行礼。
“坐吧。”裴玄子不苟言笑,郑重对裴晏道:“近来都在忙些什么?”
啊?他忙什么,他爹还能不知道?
“就……就忙报局呢。”裴晏有点不知所措,“不是准备推新报么?书记抱怨用的笔不趁手,笔杆太轻。墨的颜色也不对,不是他要的那种五彩斑斓的黑,他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所以我去三元斋挑笔墨来着。正挑着呢,被您叫来吃饭了。”
于大枢感同身受的点点头,“文人是这样的了。挑笔挑墨色,稍微差着一点就没文思。”手捻胡须,目露赞赏,“阿晏会用人。”
不是!说好的帮忙参详呢?
裴玄子清清喉咙,“你那个朱贤弟……
“您说巧不巧,我刚才还碰见朱贤弟了。”裴晏两眼放光,“他送我东西来着。”从荷包里珍而重之的掏出三颗炒豆,放在盛点心的碟子里,“他家里管得严,一天只能吃三颗豆儿。他自己不吃,全都给了我。”
啊……
这……
朱贤弟是只鸟儿吗?
也不对。就算是鸟,也不至于一天就给三颗豆子。这点玩意鸟都得饿死。
于大枢疑惑的当儿,手上没留神,揪下根胡子,疼得他“嘶”了一声。
裴玄子也是非常困惑。家里管得严,不让吃饭,就给仨豆子……这个朱贤弟还能活着,简直是世间奇闻呐!是不是应该让访事跟一跟这条线?没准儿爆火了呢。
裴晏见他二人欲言又止,笑着解释,“就是不让吃零嘴。正经吃饭让吃。”
原来如此!
“朱贤弟”不是鸟儿!吓得他心肝乱颤。于大枢暗暗松口气。
嗯,不是奇闻。呵呵,他就知道爆火没那么容易。裴玄子有点小失落。
“你怎么不请他一起用饭?”裴玄子笑容和蔼,“我、我们也想见见你这位好友。”
“他回家吃了。家里做饭他要是不回去不好。”裴晏弯起唇角,眼睛愈发明亮,“朱贤弟特别懂事,特别孝顺。对了,家里的船搁那儿也是闲着。过几天给我用用。我想请朱贤弟边赏景边烤鱼。
他要是觉得我们家船坐着还成。等他去金陵就把船借他使使。他外祖家在金陵,前些日子他想去,走半道又折返回来。他择床。他外祖在那边给他定做新床,等床做好了,他过去小住些日子。我们家的船大,带多少东西都行。”
裴玄子两耳嗡嗡作响。裴晏对这个“朱贤弟”太过在意。先是每天给他送小报,这又要用自家船送他去金陵。
“朱贤弟”手腕了得。
于大枢缓缓捋顺胡须。外祖家在金陵,姓朱……
稍加打听应该就能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撩起眼帘朝裴玄子使个眼色。裴玄子会意,笑呵呵的问裴晏,“你不是说小朱想吃对虾吗?刚刚送来的渤海对虾,给你小朱送去点?”
裴晏乐得见牙不见眼,“朱贤弟真有口福。”唤来伴当吩咐一番,最后不忘叮嘱,“小红莓胡同,院子里有葡萄架子的那家就是。去了机灵点,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别摆张臭脸给人看。”
他一直都很机灵。不笑不说话,从没摆臭脸。他是好伴当,世子不是好世子。但他不嫌弃,依旧忠心耿耿。伴当闷声应是,领命去办。
于大枢朝裴玄子几不可见的点点头。老裴出马一个顶俩。
裴玄子却是忧心忡忡。那个“朱贤弟”安得什么心他不知道,但他儿子的的确确对“朱贤弟”异常热络。猛然想起长公主似乎好像跟他提过一嘴,说是裴晏请朱贤弟吃肉。那叫一个殷勤。烤串倒酒剥虾壳,是凡需要动手的活儿全包了。长公主还话里有话的叫他问一问裴晏。可他根本没当回事,随意应付几句了事。
现在看来……
长公主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裴玄子心中五味杂陈。断袖并非洪水猛兽,没什么可怕。但若是自己儿子断袖,就有点难受了。
裴氏族中倒是出过一个断袖,但那都隔了不知多少房。细究起来,长公主族里玩的花样多一点。
阿晏会不会随了她那边的癖好?
但见裴晏笑容灿烂,双眸放光,裴玄子也笑了。
断袖又不是断头,不必难过!
阿晏年纪尚轻,断了还能续上。
念及此,裴玄子紧绷的心弦缓缓松开。待会儿回去开导开导长公主。不能把这层窗户纸戳破。裴晏现在还没往断袖那边合计。戳破了他就悟了。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拦都拦不住那就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