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言的决定很快,他开始联系拉库图:“拉库图,你伤的怎么样,还能行动吗?”
“还可以,赵……”耳机中传来拉库图略微有点虚弱的声音。
“那就好,听着,拉库图,十五秒后,我会在你后方十米处扔一枚烟幕弹,同时我会作出动作,以吸引狙击手的注意力,这是你最好的脱身机会!”
说完这些,也不等拉库图再说些什么,就切断了连线。
接下来赵言迅速解下身上的机枪和子弹,又脱下略显沉重的防弹衣,把身上有碍他快速机动的所有零碎统统抛下。在心中默默数到九,扬手向身后二十米处抛出一颗进攻型手雷。
“轰”的一声闷响,废墟中瞬间腾起一团粉尘,将整片区域笼罩在了烟尘之下。
赵言迅速跃出掩体,利用这难得的遮掩机会快速冲向七百米外的目标,同时,向拉库图所在位置约十米处抛出了一颗烟幕弹。以遮掩狙击手的视线,这是他能为拉库图争取到的最好的机会了。
与此同时,在看到了赵言的决定后,索格尔的通话随即而来,“阿帕奇要用于掩护着陆场,不能出动,但十秒钟后会向你前方二百米处发射一颗火箭弹,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赵言飞快的穿过烟尘带,以蛇形折跑术在废墟中灵活而快速的机动,不断拉近与目标的距离。
此时,对方的狙击手也发现了这个快速接近的目标,在判断了赵言的意图后,一颗颗的子弹开始封锁赵言的前进路线,同时,也有意识的将赵言往开阔地逼去。
在心中默数到八后,赵言一个鼠窜冲入一间距他最近,看起来还算坚固的房间,蜷缩起身体,紧紧地挤入墙壁与地面的夹角,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波。
两个呼吸后,爆炸如约而至,火箭弹爆炸产生的巨大声浪和滚滚浓烟遮蔽了整片废墟,冲击波夹杂着土块,碎石以及各种破片,在这片新开出来的废墟中来回扫荡着。
赵言趴伏在墙角处,两耳嗡嗡的轰鸣着,鼻腔中充斥着一股钢铁燃烧的味道,在冲击波的近距离冲击下,他整个人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毕竟是初上战场,紧要关头赵言忘了挨炸弹的时候躯干应该与地面保持一定的距离。
迅速调整了一下状态,不等各种杂物落地,赵言一跃而起,冲出掩蔽所,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虽然还在烟尘的笼罩下,但赵言并没有鲁莽的直线前进,他以无序跑动的方式迅速向目标所在位置靠拢。
很快,烟尘散去,赵言已无限接近目标。这是一幢二层小楼,顶部已被炸塌,那个狙击手正位于二楼一个相对完好的房间,相隔五十米的距离,他甚至已经看到那个狙击手射击时的枪口焰了。
看到赵言的快速接近,那个狙击手明显有些慌了,他立刻放弃了射速缓慢的狙击枪,操起身边用来防身的冲锋枪朝赵言扫射了起来。
翻滚、鱼跃、前扑、侧闪,赵言用一连串的战术动作,结合自身对危险的敏锐预感,闪躲过长长短短的一连串点射,快速来到了目标楼下,在抬手向狙击手所在房间抛出最后一颗高爆手雷后,闪身进入楼下。
“轰”的一声闷响,手雷在窗前爆炸,一时间破片乱飞,房间里随即传来一阵惨叫。
“可惜了!”赵言暗想,延时还是没有算好,预留时间太短了些,要是在房间里爆炸就好了,现在这种状况,在身穿防弹衣的情况下,对方顶多受点外伤,应该没有失去战斗力。
迅速朝屋内扫了一眼,楼梯已被塌下来的碎石堵死,上不去了,赵言转身来到屋外,乘着爆炸的气浪刚刚散去,一个虎跳,双手抓住窗台下沿,一个团身翻卷,整个人已贴在了窗台外沿处。
没有丝毫犹豫,下一刻,他双手一撑,跃上了窗台。
里面的狙击手正面朝窗口站着,浑身上下插了不少破片,满脸是血,显然还没有从爆炸中反应过来。
但这人显然是一名久经战火的老手,面前光线一暗,就知道不好,看也不看,抬手就是一梭子朝窗口扫了过去。
而就在他抬手的一瞬间,赵言双脚用力一蹬,双手前伸,一个虎扑,整个身体在半空中舒展开开,就如同一头扑食猎物的猛虎,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扑向目标。
短短一瞬,还不容对手反应过来,赵言已跃抵对方头顶,双手上下探出,扣住对方的头颅,也不用力,单凭惯性以及自身的重重,轻轻向后一扳,只听“喀喇”一声,这人的脑袋已经完全错位。
而此时,赵言双脚还没落地,但就在这一瞬间,异变突生。
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一股危机袭来,同时,耳中传来“咔”的一声轻响,半年多的强化训练,使他立即分辨出这是扳机被扣动的声响,方向正是他的背后。
赵言瞬间就反应过来,这个房间里还有一名观察手。
这绝对是一个狠角色,目睹同伴陷入危机而不伸出援手,隐忍至今,只为了抓住眼前这一个机会: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关键时刻。
身在半空,他已无从发力,电光石火之间,本能支配了赵言的身体。
左脚借用身体向下倾倒的重力,轻轻向后一踹,踢中那名狙击手的小腿,那具身体顿时向后倒下,完全的覆盖了他的身形,同时,借用那一踹的反作用力,赵言加速前扑。
在两手触地的一瞬间,一记虎尾脚,蹬起那具身体向后飞去,同时身体缩成一团,尽量减少受弹面积,向右侧翻滚过去。
这一瞬间,借助眼角的余光,赵言已经看见了那名观察手,他正半蹲在窗沿下,右手持枪,扣下了扳机,一连串子弹呼啸而出,打的那具尸体在空中不停的翻滚。
赢了!
一般正常惯用右手的人,持枪扫射的时候,他的射击角度总会下意识的往左偏,反之也是如此,这完全是身体的惯性使然。要强行扭转这种习惯,必然会有一个略微的停顿,哪怕这个停顿只有零点几秒。也正是赵言所需要的。
翻滚中,赵言迅速定住身体,双脚用力在地上一蹬,随着“哧”的一声,鞋底与地面剧烈摩擦,一股橡胶的焦糊味瞬间冲入了他的鼻端。
赵言四肢着地,如同一头狂奔的犀牛,猛然向敌人冲去,短短三米左右的距离,只用了一个呼吸,便已冲到对手面前。
那名观察手只来得及偏转枪口,对着赵言来了一串长长的枪火。实在太快了,他已来不及做出其它有效应对。
赵言右脚在地上一点,借势一个侧身、借助惯性迅速转体、缩头,下一刻,子弹尖啸着从他的鼻尖擦过,然后提膀、耸肩,一记肩靠,重重的撞在对方的胸口。
“嘭”的一声闷响,整个房子都仿佛晃动了一下,沙石尘土“簌簌”而下。在巨大的撞击力下,那名观察手双手下垂,整个人无力的瘫靠在墙壁上,纵然在最后关头,他左手护胸,以手臂断裂的代价,消去了部分力量,但内脏依然被重创,五官之中不断有鲜血流出,神色凄厉之极。
赵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趁势微退半步,然后左膝微曲,脚掌发力,一个疾冲,同时曲起右腿,一记凶猛的膝撞,顶在对手毫无防护的胸口上。
随着一连串“喀、喀”的骨头断裂声,观察手整个胸口下陷,断骨刺入内脏,口鼻之中,鲜血夹杂着肉沫狂喷而出,生命在迅速离他而去,但他的眼睛依然凶狠的盯着面前的对手,没有丝毫的退缩。
真是个强悍的对手!
赵言微微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双手扶住对方的脑袋,用力一错,“喀喇”一声,毫不迟疑的结束了这条生命。
随手从对方脖子上扯下身份铭牌,赵言迅速撤退。他紧贴两侧废墟,尽量不使自己暴露在空旷之处。
兔跳、猫翻、鼠窜、狸滚,各式动作,结合各种复杂的地型,使他前进的每一步都在各种遮蔽物的遮挡之下,让人根本抓不到他行进的规律。
这是一名职业战士的基本功,就像哪怕在和平时期,在狭窄的海域,各种舰船总是走“之”字型一样,这是预防,更是一种本能。
或许是不能锁定他的身形,或许是人手不够,更可能是对方还来不及反应,赵言撤退的路径畅通无阻,两分钟后他已抵达镇中心广场。
此时,阿帕奇正在空中盘旋警戒,两架支奴干已经升空,第三架也已开始离开地面。
看到赵言的身影出现在广场边缘,从这架直升机上垂下来一条速降索,同时,机身一侧搭载的一挺加特林机枪发出一阵怒吼,在赵言身后延伸出一条长长的弹道,为他架设起了一片完整的弹幕遮蔽。
赵言以远超奥运百米短跑冠军的速度冲入广场,一个猴窜,抓住机上垂下的速降索,快速向上攀去。
机舱中伸出一条手臂,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赵言立刻一个反手,牢牢扣住,上面一个用力,赵言迅速被拖进了机舱。
“全速爬升,撤退!”耳边传来索格尔的一声怒吼。
直升机驾驶员把节气门一推到底,在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中,两台霍尼韦尔涡轮发动机爆发出全部功率,带动直升机快速上升,迅速脱离战场。
此时,广场周边已影影绰绰的出现了部族武装的身影,已完成掩护任务的阿帕奇直升机发泄似的把所有机载弹药一股脑儿倾泄了出去,然后调转机头,迅速返航。
只在身后留下哀鸿一片,配上周围的熊熊烈火,如同一片炼狱。
没有人对此报以同情,包括赵言在内。
坐拥巨量的资源,却没有相匹配的力量守护,自然会引来周边强大势力的觊觎。再加上国家间的争斗,部族间的仇杀,连年的战乱,使这片大陆的秩序早已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
在这里,信奉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强者拥有一切,弱者任人鱼肉,没有什么是值得同情的。
在利益的驱使下,在外部势力的有意识的指引下,各部族之间和好、结盟、背叛、仇杀,一幕又一幕,周而复始的上演着。
这就是这片大陆的宿命。
整个机组在空中完成编队后,迅速远去。
此时,第三架直升机上,在第二分队指挥官索格尔的见证下,温德代表第三小队正式向赵言发出邀请。
“赵,经过这场战斗的检验,综合你表现出来的整体素质,我认为你已经具备成为一名精锐战士的所有条件,完全满足我们小队的招募标准,在此,我郑重向你发出邀请!”
温德一脸正色的说道,“以主力队员的标准!”
赵言一时也怦然心动,他非常清楚业界的工资标准。以“上帝之鞭”为例,一般队员日薪三百美元,执行任务时翻倍,而主力队员的日薪则高达五百美元,同样战时翻倍。
同时,执行任务时,除任务目标外,所有战场缴获,均由个人支配,不必再如普通队员般,需按一定比例向队中上缴一笔费用。
他的钱包已经快要干瘪了,没有钱,后续的修炼资源也就无从谈起。
但赵言没有马上表态,而以一种征询的目光看向索格尔。
索格尔点点头,表示认可,“温德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指挥官,来自英国皇家特种空勤团,他为大英帝国服务了整整十五年,其中有十二年处于战场一线,是一位战功卓着的军人,三年前加入本团,任务成功率100%……”
稍微停顿了一下,“本次行动纯属私人行为,不计入团队任务。”
“但同时,此次行动产生的所有费用,都必须由第三小队来承担!”索格尔的声音严厉起来,“支援下属是长官的义务,此次营救所产生的费用由第二分队来出,但第三小队本身的损失将由你们自己来承担。”
这是一笔巨大的开支,不说物资的损耗,单单是三名阵亡队员的抚恤,两名重伤员的伤残补助以及五名轻伤员的后续治疗等,就已经是个巨大的数字了。
虽然团队为每个士兵购买的各种保险能帮着分担一些费用,但大头还得由第三小队自己来解决。
赵言粗粗算了一下,包括武器弹药,这笔费用大概在九十万到一百一十万美元之间。不由暗暗咋了咋舌,怪不得每年新成立的那么多佣兵团,最后能够坚持并成长起来的却寥寥无几。
单单这样的一次损失就足以令一个小型佣兵团倾家荡产了,如果再来一次,等待他们的如果不是团灭就只剩下解散了。
放下心中各种想法,这不是目前的他所要考虑的问题,既然已得到索格尔的认可,赵言也就不再犹豫,微笑着向温德伸出了右手。
“啪”的一声,两只手掌紧紧握在一起,温德站起身来,给了赵言一个热情的熊抱,“欢迎你,伙计!”
说罢,也不给赵言介绍其他队员,拉着他来到机舱后部,“去看看你的朋友吧!他的情况不是很好……”
赵言心中一惊,快步来到机舱尾部,只见拉库图脸色惨白的平躺在地板上,呼吸急促,已陷入昏迷状态。
他右半边的身体被绷带扎的结结实实,不时还有一丝丝鲜血渗透出来,身体上方挂着两袋血浆和葡萄糖溶液,一名手臂套着红十字袖套医生模样的白人男子正在把针头扎入他的静脉。
见两人过来,那名男子抬起头来,“我已对他进行了战场急救,刚刚注射了一针吗啡,他睡过去了,抱歉,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些,愿上帝保佑他!”
接着向赵言解释了一下,“两名医生都在前面那架直升机上,那里的两名重伤员更需要他们!”
说完,俯身观察了一下拉库图的瞳孔,然后给他罩上氧气面罩。
赵言良久无言,纵然上战场之前已经做了心理建设,但骤然面对这种情况,他还是有些茫然无措。
赵言七岁上学,到小学三年级,学会各种语言的拼读方式和简单的数学之后就被他爷爷接回家中接受传统的中式教育。纵观他十八年的人生,可以说是在一个半封闭的环境下渡过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处于他爷爷的陪伴之下。
这些年来单调而又少与人相处的生活,养成了赵言冷漠的性格,除了自身,再不把任何事物放在心上。往好听了说,那叫“舍我之外,再无它物”,是心志坚毅。其实就是极端的以自我为中心。
再加上后来三年的残酷学校生活,传授的更是赤裸裸的丛林法则,讲的是武力至上,强者为王。
也就是说,他这些年所接受的都是以实用为目的教育。
包括他的爷爷在内,从来没有人对他提起过诸如“宽容、公平、仁恕”等字眼,更不要说对他进行系统的道德观和人生观的教育了。
拉库图是这些年来唯一能获得他的认可,可以交付后背的战友。纵然知道彼此所走的是一条异常凶险的道路,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总有一天会掉落下来,但赵言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但他毕竟是意志坚定之辈,加之对可能面临的种种危险又早有心理准备,只是稍一迷茫,就立刻警醒过来。
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