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锡城的街道在晚风中显得格外静谧。刘文勇的办公楼依然亮着几盏灯,像孤立在黑暗中的哨兵。他的办公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室内只开了一盏台灯,暖黄色的光圈勾勒出他略显疲惫的身影。
刘文勇坐在办公桌前,双手交叠在桌上,食指轻轻敲击着木面,声音清脆却杂乱无章,映衬着他心中的忐忑不安。他的眼神盯着桌上的电话,却没有伸手去拨。刚从钟镇长家回来,他的心依旧悬着。
“钟镇长是关键人物。” 刘文勇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眉头紧皱,似乎每一次重复都让眉心的纹路更深几分。他明白,尽管调查组以镇党委为主导,但钟镇长在蒙山里镇工作多年,不仅深谙地方人情世故,还与县里省里某些领导关系匪浅。关键时候的一句话,往往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
他起身走到窗前,撩开一角窗帘,透过缝隙看向外面漆黑的夜空。昏黄的路灯将院子里的树影拉得很长,风吹动枝条发出沙沙声,像是某种无形的压迫。刘文勇深吸了一口气,手指不自觉地揪着窗帘边缘,心中闪过一丝不安的念头。
“如果钟镇长不配合,那我在这件事上可就彻底孤立无援了。” 这个念头如同针刺一般,让他脊背发凉。他知道,钟镇长不是个容易打交道的人。今晚的会面虽然表面上礼节周全,但从钟镇长的态度中,他能察觉到一丝冷淡与疏离。“或许,他已经在观望风向了。”
刘文勇烦躁地将窗帘甩开,重新坐回到办公椅上。他点燃了一支烟,浓烈的烟雾很快充斥了整个房间。他吸了一口,却发现心中的焦虑丝毫没有减轻,反而更浓。烟头燃烧的红点在昏暗中忽明忽暗,像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情。
“不行,必须拉他下水。” 刘文勇狠狠地按灭烟头,眼神中透出一丝狠厉。他知道,只有让钟镇长在这件事中真正牵扯进来,才能确保对方不会在关键时刻弃他而去。
他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袋子封口的透明胶已经有些松动,里面露出一叠崭新的红色钞票。他的手指在文件袋上摩挲了片刻,又收了回去。他明白,金钱或许能打动人心,但要让钟镇长完全站在他这一边,仅靠这些远远不够。
“必须让他有退不出的理由。”他低声自语,眼神变得阴沉。他打开办公桌的另一侧抽屉,取出一本早已泛黄的笔记本,翻到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人名和事项。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名字上,嘴角微微上扬,却带着几分冷酷。
“钟镇长手里的那些事,可没少让我帮忙擦屁股。这次,也该他回报一下了。” 刘文勇的思绪越发清晰。他知道钟镇长并非清白之人,手头掌握的那些隐秘,足以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窗外的夜风更猛烈了,吹得窗框发出吱呀声,像是提醒着什么。刘文勇合上笔记本,将它重新塞回抽屉,心里逐渐有了计划。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李耀强,你马上来一趟,我有事跟你说。”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挂掉电话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他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精力,但眼中却依然闪烁着不甘的光芒。
“钟镇长,你不是喜欢稳妥吗?那就让我来给你制造一份不能拒绝的稳妥。” 他在心中冷笑,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种带着胜券在握的自信正在重新涌上心头。
刘文勇挂断电话,房间内瞬间安静下来,仿佛连外面的风声也变得隐约了。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显出几分冷峻与疲惫。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对话做着准备。
他站起身,缓步走向窗边,拉开一角窗帘,街道上的灯光昏暗而模糊。风吹得街边的树影摇曳不止,仿佛有人影在晃动。他眯了眯眼,轻轻摇头,转身回到办公桌前,伸手从抽屉里取出那本泛黄的笔记本,再次翻开之前的那一页。
“钟镇长,这一份‘稳妥’,会让你不得不站在我这边。” 他低声喃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刘文勇的手指停留在钟镇长名字旁边的几行字——那些是过往钟镇长托他“摆平”的几桩隐秘事件,包括几笔他到蒙山里涉矿交易的资金分配问题。这些,足以让钟镇长陷入被动。他合上笔记本,用力拍了拍,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喜欢稳妥,我就给他最稳妥的选项,逼他无路可退。” 刘文勇的思绪越发清晰,动作也随之利落起来。他拿起文件夹,将笔记本一并放进去,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刘文勇抬头看向门口,表情迅速恢复镇定。几秒后,门被推开,李耀强探头进来,神情略显局促。
“勇哥,这么晚了找我,是不是……”李耀强低声问道。
“先进来!”刘文勇抬手示意,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耀强迅速关上门,小心翼翼地走到办公桌前,站得笔直,手搓着裤缝边,像是等待训话的小学生。他的眼神透着几分疑惑和不安,额角渗出些微汗珠。
刘文勇盯着他看了几秒,脸上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李耀强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地坐下,双手局促地放在膝盖上。
刘文勇沉默片刻,随后开口,语气低沉而缓慢:“钟镇长是我们翻盘的关键人,但今天我找了他后,发现他对我不冷不热的。这种态度,很危险。”
李耀强听到这话,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刘文勇,试探着问:“勇哥,那您的意思是……?”
刘文勇轻轻点了点桌面,眼神变得深邃:“我要让他没有退路。只要我们掌握住他的弱点,他就不敢翻脸,只能站在我们这边。”他说着,将文件夹推到李耀强面前,“这里有一些东西,是钟镇长以前的‘把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李耀强愣了一下,急忙低声说道:“刘总,这种事,会不会太冒险?毕竟他现在是镇上的一把手,而且调查组还盯着呢……”
“冒险?”刘文勇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他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身盯着李耀强,“如果我们不反击,这次谁能保住自己?钟镇长是我们的主要筹码,必须牢牢抓住他。听明白了吗?”
李耀强被刘文勇的气势压得不敢吭声,只能点头答应:“是,明白了。”
刘文勇见状,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些,语气也变得低缓:“放心,我有分寸。这件事只需要你出面,把这份东西悄悄交给钟镇长。他看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李耀强接过文件夹,沉重地点了点头,心里却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送走李耀强后,刘文勇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点燃了一支烟。他盯着窗外,思绪复杂。
“钟镇长,你是个聪明人,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否则……” 他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冷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窗外的风声越来越急,像是在替某种隐秘的谋划低声呜咽。
当刘文勇的车尾灯在夜色中渐渐消失,钟镇长站在窗前,目送车影消失在远处。窗外是一片漆黑的山影,偶尔传来的犬吠声打破了寂静,但他的心却一点也平静不下来。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沙发旁,缓缓坐下,身体陷入柔软的靠垫里,眉头却越锁越紧。
“这个刘文勇,今晚来得太急了,话说得又太重了。” 钟镇长揉了揉眉心,眼神中透着几分焦虑。他脑海中不断回放刘文勇离开前的那句话——“希望镇长以后多多关照,这样大家都能稳稳当当。”
稳稳当当?钟镇长的心里一阵发紧,这四个字的潜台词,他如何听不明白?如果不站在他那边,恐怕那些往事很快就会被摆到明面上。那些交易,尽管有刘文勇从中操作,但自己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他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茶杯,茶水早已凉透。他把茶杯轻轻放下,声音却在静谧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个局,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 他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敲击着茶几,内心的矛盾像漩涡般搅动。
钟镇长站起身,在不大的客厅里来回踱步。他的目光不时落在墙角那一只摆放整齐的文件柜上,里面锁着一些文件和账目,那些是他不愿被别人发现的秘密证据。他走到文件柜前,手轻轻放在柜门上,手指摩挲着冰凉的金属锁。
“这些东西,刘文勇如果真的翻脸,完全可以用来要挟我……” 钟镇长的目光变得沉重,眉间隐隐透着疲态。他转身回到沙发上,抬手松了松领口,感觉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他一手撑着额头,另一手无意识地在沙发边缘敲打,眼神中透出些许迷茫。
“县里的调查组盯着大白崖的事情,刘文勇又在暗中施压,我该如何应对?”
他知道刘文勇今晚来,不只是为了示好,更是为了绑架他的立场。
“如果我应了他,调查组一旦追究下去,我可能更加深陷;如果拒绝,刘文勇这条线断了,那些事情一旦翻出来,我也难以自保。”
他的思绪越转越紧,甚至开始怀疑刘文勇会不会在背后布下更深的棋局,将自己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钟镇长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却越发混乱。他伸手拿起沙发旁的烟盒,抽出一根点燃。微弱的火光在昏暗的客厅里跳跃,他深吸了一口,烟雾缓缓吐出,氤氲在面前。
“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钟镇长心想,手里的烟不觉燃到尽头,烫得他指尖一颤。他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起身走向窗前,再次凝望那片黑沉沉的山影,眼神却变得深邃而复杂。
窗外,风声呼啸,似乎在暗示某种隐秘的暗流正在涌动。钟镇长站在那里,肩膀微微下垂,像背负着看不见的沉重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