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几个仆人见是绵康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忙不迭行礼:“回姑姑,方才一位小姐观荷不慎脚滑落了水,这会会水的仆人正下水去救。”
小汝皱了皱眉:“既是已有人下水救人,你们在岸上大呼小叫的,是能救人还是嫌不够乱?!”
湖边瞬时安静下来,湖里扑腾救人的声音顿时清晰。
扫视一圈安静的众人,小汝问:“派人找王夫人了吗?”
湖边众人你看我、我瞧你,没人说话。
事到如今,小汝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人就在眼前落水,可一群人除了咋咋呼呼大惊小怪,竟没一个人想起找主家夫人过来撑场面。
“没一个靠谱的!”
她随便点了几个丞相府的丫鬟、小厮去找人。
“求姑姑救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不是脚滑落水,是——”
栽赃?陷害?嫁祸?
短短瞬间,瞧着眼前粉色衣裳,梳双平鬓的丫鬟流着眼泪,跪在地上磕头,小汝脑中霎时浮现出宫中无数害人手段。
不等丫鬟把话说完,她开口强硬打断:“别和我说,我只是绵康公主身边的一个小小侍女,你家小姐是不是脚滑,待王夫人来了,你和她去说。”
“姑姑,我家小姐先前便与任大小姐有矛盾,两人甚至差点动手,方才我家小姐也不是脚滑,是任小姐身边的萍儿亲手推下去的!奴婢亲眼所见!
若是事由王夫人做主,我家小姐定是得不到公平!求汝姑姑救命、救救我家小姐!”
丫鬟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不要命地磕头,额头须臾间便鲜血直流。
小汝心里有些发软,但仍是硬着心肠道:“胡言乱语!任大小姐向来温柔婉约,蕙质兰心,怎么可能与你家小姐有矛盾?
王夫人更是素以公平公正、光明磊落美名,断不会因为先前的小事而偏心,此事是非曲折交由她来判断恰恰好!”
“不是的!不是的!那天——”
丫鬟哭得愈发凶猛可怜,想要解释,小汝却好似没了耐心听,直接令小厮按住她,堵上她的嘴,凶厉道:“贱婢!丞相府大夫人、丞相府大小姐是何等尊贵的人儿,岂容得你一个侍女断言是非曲直?
以下犯上、不识尊卑!这世道是谁哭了、可怜了,谁就有理了?有理没理全凭你一人说?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话音落,拼死挣扎的丫鬟瞬间无力瘫坐在地上,一双眼睛变得呆愣,眼神空洞地流着泪,仿佛丧失了所有希望。
小汝偏过头,移开眼睛不看她,双手规矩叠在小腹,笔直站在岸边,目光落到湖面上,似是在想什么,又似是在等水里的人上来。
身后的众人面面相觑一番,不敢言语半分。
不消片刻,身着一袭红衣,裙摆绣金丝的任雪清款款而来,她面带微笑,嘴角的小梨涡浅浅出现,红色的腮红晕染在白皙的肤色上,加之红衣衬托,显得她整个人明媚而热烈。
如此像火一般的人儿,走到跟前了,细看之下却能发现她隐藏在浓重妆容下淡淡的、因病而憔悴的神色。
在场小姐、丫鬟小厮们见她来了,忙起身行礼,任雪清没看她们一眼,径直走到小汝跟前,伸出双手将她扶起,感激道:“多谢汝姑姑。”
小汝顺势站起,然后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疏离客气道:“任小姐客气了,不知夫人现在在何处?”
边说边不动声色瞥了眼跟在任雪清身后的丫鬟,心中分外郁闷:“分明让她们叫的是王氏,怎么把体弱多病的任雪清招来了。”
任雪清身子骨不好,若是待会捞上的人的惨样让她看见了,刺激之下勾出病根怎么办?
“花厅女客众多,母亲抽不开身,但想到事态紧急,便让我先来看看,她随后就到。”注意到小汝皱眉,任雪清出声解释,“姑姑放心,我的身子骨还不至于弱到受不得一点刺激。”
话已至此,小汝不好再劝退,今日是丞相府设宴,宴上出了事该是丞相府的人出面才好。
小汝无奈点点头:“既然如此,接下来的事便交由任小姐处置。公主还在亭上等奴婢回话,奴婢先行告退。”
“劳烦姑姑费心。”
小汝摇摇头,毫不留恋转身,却在掀起帷幔一角时,还是心软回头。
湖边堵嘴的丫鬟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落水的小姐也捞了上来,几个丫鬟围上去替那小姐按压胸口,盼望着能将呛进口鼻的水吐出来,救她一命。
“想帮忙?”
不知何时醒的向桉突然出现,肩靠亭台柱子,眼睛半闭,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小汝吓了个激灵,后退半步,拍着胸口松了口气:“公主您吓死奴婢了。”
向桉含笑望她,漆黑的瞳孔澄澈漂亮,被这样的眼睛认真注视,小汝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违心的话:“……她与奴婢同样是侍女,她哭得那样惨,奴婢自然想帮忙的。”
“小汝,心地善良是好事,但也得分清楚她到底值不值得你善良。”
向桉懒洋洋坐下:“你是本宫的人,即便只是一个侍女,也代表着本宫的脸面。在场小姐虽不会轻视你,但同样不想与你有纠缠,各家小姐带的侍女同样如此。
那么为什么那个丫鬟偏偏反其道而行?她不知道事情告诉了你,就等于告诉本宫?她不知道今日是什么场合?”
小汝瞳孔一震:“她知道!她是故意的!”
向桉:“是故意的,也是那落水小姐指使她做的。”
“为什么?!”小汝想不通,“未出阁女子在宴席上落了水,浸湿身子被人当众看见,名声肯定有损。再严重点若是落了水没有及时救上来,一条命便搭上了。这于那位小姐而言,没有一点好处。”
“本宫也不知。”向桉浅笑,“你方才出去可有在外头看见荻原青?”
“公主问她做什么?”
小汝虽疑惑不解,却还是老实解释。
“奴婢去厨房拿果子时,听丞相府侍女说荻原青今日没来,倒是安武将军似乎是被家中母亲强迫来的,适才又乘船提早离开了。”
两个祸害都不在。
向桉安了心,拿起桌上的帷帽,一边戴一边往亭外走。
“既然她们如此费劲心思要扯上本宫,本宫便去凑凑热闹,正好闲的发慌,无事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