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也在后院,早知道她就不过来了,让人把沈重山抬过去多好。
不对,也不好。
要是抬过去,沈重山的伤她没把握,岂不是会死她家后院?
娆娘暗暗摇了摇头,低头撑伞,看到大雨依旧滂沱,未有停歇之势,地上积水也已经深得能漫过鞋面时。
她犹豫了下。
到底还是不愿意雨水打湿鞋,晃了晃伞柄,他转身瞧向燕风霁,没再犹豫,往他怀中跳去。
“前面无灯,你抱来的,自当要负责抱回去。”
她倒是难得的厚脸皮。
燕风霁笑了笑,从看到她犹豫,便就在等着她了,很自然地接住她后,不忘轻责句:“地滑,下次别跳,当心摔了。”
说完,在她弯着眉眼的眸子注视下,他像是忘了大堂里还有一个外人,径自抱着她走进了雨幕中。
雨幕如帘。
一人撑伞,两人避。
他们远去的背影,宛如一对璧人。
裴暮辞沉了沉眸,不愿再看,微微别开视线,没有接燕宅下人递过来的雨伞,跟着大步走进了雨中。
似乎只有淋着冰冷的雨水,心口那股窒息的无力感,才能得以缓解。
从前,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遇到一个能拨动他心弦的姑娘。
也未想过有朝一日,面对喜欢的姑娘,竟连争取的资格都没有。
天意就是喜欢如此弄人。
既让他动了心,却又让他不该动这心。
这一夜,大雨滂沱。
前半夜,娆娘和燕风霁默契配合着,一个负责清理沈重山身上的伤口,一个负责在他清理伤口时,及时扎两针止血。
后半夜,裴暮辞则负责守着人,以防发热。
好在沈重山是个命大的,清晨雨停的时候,终于被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娆娘忙活了一晚,早已累得不行,蒹葭夫人找过来时,她累得靠在她怀里,只说了两句话就睡着了。
蒹葭夫人抱着她,扫了屋里一圈,当看到裴暮辞时,眼底明显又聚起了暴风雨。
但想到怀里的娆娘,心疼又无奈,到底是忍下了。
她别开目光,正想喊丫鬟搭把手扶女儿回房休息。
谁知燕风霁已经先一步抱起人就走。
蒹葭夫人赶忙跟去照顾。
裴暮辞望着宛如一家三口的背影,沉默了许久,将沈重山拜托给燕宅管事照看后,便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管事追到他身后,好心提醒:“裴大人,您在发热,要不喝碗药再走吧!”
裴暮辞道了句不必,径直去了衙门。
等到的时候,卫祁坐在他的位置上,正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案桌上的册子。
见他回来了,他眼皮微抬,语气嘲讽道:“脸色如此难看,怎么,你的好兄弟死了?”
裴暮辞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径自走到案桌旁,从下方暗格里拿出一沓东西丢到他面前。
“这是我这半年来,在雁州各个地点投入的暗桩,以及云雾寨的地形舆图,还有潜入寨中的暗桩名单。最底下那份,是雁山关的,不到最后别用。”
他言简意赅说完,身形踉跄了下。
撑在案桌上缓了片刻,才后退两步,朝衙门后院走去。
“世子,属下怎么瞧着平阳侯这脸色,有些不对劲?”卫二疑惑,别不是那沈重山真死了吧!
卫祁冷嗤:“这么关心他,我把你送给他好不好?”
卫二急忙闭嘴跪下。
卫祁瞟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低头翻看起桌案上的东西来。
不得不说,裴暮辞的能力还是挺不容小觑的,才短短半年,就将朝堂上那些老货安插在雁州各地的钉子全拔了,还逐一换成了他们的暗桩。
如此不动声色,怕是等那些老货发现不对劲时,他们都已经被问罪了。
卫祁大致看完,让卫二起来研墨。
他斟酌了下,提笔写下一封书信,盖上皇上御赐的印章,蜡封后丢给卫大。
便斜倚在靠椅上道:“你亲自跑一趟,送去那云雾寨,告诉他们寨主,三日之后,大景大长公主之子卫祁,邀之一见,地点随他定。”
卫大领命,转身离去。
卫二不解:“世子,咱们此行最重要的不是拿下云雾寨,剿灭雁州所有山匪,顺便探查雁山关守将严达是否存有逆心么,你怎么主动约那山匪头子见面?”
“先礼后兵,没听说过吗?”
若想剿灭雁州所有匪患,探出严达的老底,拿下一个云雾寨,便可事半功倍!
当然,这话卫祁是懒得解释的。
他瞥了卫二那狗脑子一眼,收了案桌上的东西,起身朝衙门后院走去。
然才走到半路,就被衙役拦住了。
说是堂前有人报案,但他们裴大人发了高热,药都还没喝呢,衙役不忍心打扰,只能来请他这位新来的大人。
卫祁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掉头便朝公堂走去。
公堂上,报案之人已跪在下首。
报案人是名铁匠,名叫牛大壮,他报案称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牛天宝,奸杀了他的妻子黄氏。
起因是昨日他去雁州城送货,回来时天色已晚,因雷雨交加,被困在了半道山林过夜,没能赶回家。
不想今日一回到家,就看到妻子衣衫不整地躺在自家院子里,他冲过去才发现,妻子竟被人玷污后,生生掐死在了院中。
啧,还是桩人命官司。
卫祁半撑下颌,盯着下方神情悲痛欲绝的男人,若有所思地问:“你回到家时,不是未见到凶手吗?那你是如何肯定,是你兄弟奸杀了你的妻子?”
牛大壮抬头,双眼通红道:“回大人,草民有人证。”
“有人亲眼目睹,昨日在我离家后不久,亲眼见到牛天宝翻墙去了我家院中。他定是瞧着我不在家,又见我妻貌美,便生了色心,我妻子反抗逃到院中呼救,才惨遭他残忍杀害。”
他悲愤说完,跪在他身后的一个妇人连忙点头。
妇人道:“大人,昨日傍晚,民妇路过他们家时,的确看到了牛天宝翻墙去了牛大壮家中。”
“你既看到了,为何不喊人?”
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
众人抬头望去,就看到他们的裴大人,一脸病容地站在通往衙门后院的过道口,不知听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