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就是这样,自负而又多疑。
即使是李瑁历尽艰难险阻救了自己,香兰的忠心更是一路可见,但他仍然对这二人心存怀疑。——既然李瑁和香兰对自己这个皇帝都做到了最完美,那么他们二人之间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否则,李瑁怎么会宁可以身涉险,也要去救身在独眼匪徒房内的香兰!
李隆基自己是个绝情之人,便以己度人,觉得天下男子都应该这样。所以在李瑁长途跋涉,受伤归来之后,他非但没有一丁点暖心的举动,反而做出如此令人寒心的事情。
不过,李瑁原本也不甚在意这些。
在他眼里,李隆基能做出抢夺儿子王妃之举,本来就是一个奇葩。奇葩无论做出什么奇葩的事儿来,都是可以理解的。
就像这次,分明只是史思明领导的杂牌军攻入长安,李隆基就吓破了胆子,带人出逃,最后落得个被土匪劫持的下场……
李瑁心中想着,忽听有人敲门。
立刻坐起身来,道:“进。”
没想到推门而入的不是别人,居然是太子李亨。
李瑁赶紧起身行礼道:“既是太子殿下要见臣弟,直接着人叫臣弟过去也就罢了,何必亲自屈尊降贵,来敲臣弟的门?”
“不必多礼了,孤不是来跟你客套的。”李亨径直坐下,淡淡道:“只是想着近些天发生的事情,觉得是时候跟你这个兄弟聊聊。”
此时此刻,李亨放下了太子的架子。
李瑁不是不识抬举的人,自然也放下客气,笑道:“既然如此,就请皇兄喝杯茶吧。”
说完,他亲自给李亨斟茶。
李亨缓缓开口:“这一路上,我考虑了很多。想着自己身为太子,怎么就沦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当时他说的话毫无威慑力,圣上说要逃亡,便不听他的劝告,带着众人一起逃亡。他没有办法,只能跟上,作为太子,他没有亲自掌兵,原以为这是能让父皇对自己减少几分忌惮的手段,没想到却成了桎梏自己的枷锁。
“有时候我竟然很羡慕你,虽不被父皇看重,却也不必整日端着太子架子,时时刻刻想着自己要做个好太子,让父皇放心,让国本稳固。”
李瑁摇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在和史思明的夺城之战中俘虏了他的儿子,我让他儿子在城墙上裸奔。你猜怎么着,不费一兵一卒,就这么拿下了长安城南边的六个城门!”
李亨:“……”
“若是你的话,肯定做不到像我这么有魄力吧?”
李亨:一般人都做不到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话匣子很快就打开了。
桌上的茶水,也被喝出了酒水的架势,颇有一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
当晚,李瑁对李亨的看法有了几分改观。
原以为他是虽有几分能力,却也实在懦弱的,假仁假义不肯放下架子的太子。却没想到,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也有不满李隆基的地方。
只是碍于身份,说不出,也违抗不了。
不过……
既然太子是个有心反抗的,那就太好了。
想着自己暗地里对李隆基做的一些“好事”,李瑁觉得,如果利用好了太子李亨,也能成为促进自己计划的一大助力。
李瑁可从没忘了李隆基要抢自己的老婆的事情。
这次出力救人,是顺应时势而为之,等李隆基哪天真的坐不住这个皇位了,他李瑁绝对是第一时间把这个便宜父皇拉下马的人。
太子走后,李瑁心中这样想着。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睡到后半夜,忽然被一阵惊叫声惊醒。
“什么情况?”这些日子以来常有突发紧急情况,李瑁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他迅速跳下床,拿起身旁的佩剑便冲了出去。
夜色中,只见三五侍卫奔来走去,一时间气氛紧张异常。
“怎么回事!”李瑁拉住一个侍卫,厉声问道。
“是……是太子殿下出了事,有、有刺客。太子殿下受伤了,现在已经请太医过去瞧了,只是药物种类缺漏,无法下方子,需要连夜出去采买。”
太子遇刺,这是大事中的大事。
幸好李隆基怕死,逃亡的时候还带着太医,派上大用场了。
李瑁没有多言,放过侍卫,自己则飞快地朝李亨住处奔走而去。赶到时,李隆基已经站在门口,脸色铁青,眼神凌厉如刀。
“儿臣参见父皇。”李瑁行礼道。
李隆基的目光扫过李瑁,却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李瑁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不等李隆基让他平身就直接站了起来,向旁边的太医询问情况:“太子殿下怎么样?”
太医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回寿王殿下的话,不太好。太子殿下被人用淬毒暗器所伤,这院子里常年无人居住,药房所备的药物本就不足,根本无法全面救治,只能等人按我的要求把药材买回来才行。”
李瑁眉头紧锁,眸中隐隐现出担忧之色。
这时,只听李隆基缓缓开口:“寿王,朕记得,你和太子的关系似乎一直都不怎么亲近,怎么今天却如此着急赶来,还询问情况?你究竟是担心太子,还是急于了解些什么?”
李瑁闻言,心中微微一凛,他明白李隆基的言下之意。
——如今从马嵬驿到咸阳城的行程没几个人知道,知道这行程的人,又似乎只有李瑁和太子有利益冲突。李隆基认为是他派人暗害李亨,等太子死了,手握兵权的他就能争一争国储的位子了。
天知道,李瑁真没这想法。
他还算个公正的人,李亨又没杀亲姑姑、夺儿子老婆,他就算要杀也是杀李隆基,不会杀李亨的!
当然,李瑁不能对李隆基这么说,只能婉转回答:“父皇,儿臣虽然平时与太子殿下交情一般,但他毕竟是儿臣的兄长。而且,刺杀事件关乎我们所有人的安全,刺客现在还不知身在何处,是否还躲在我们周围,儿臣当然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