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宗名扬天下,任伯明是密宗宗主。
很多人都羡慕任伯明。
但那只是因为他们没见过任伯明身上的疤痕。
任伯明身上有剑疤、刀疤、斧疤、钩疤……总之,十八样正宗兵器都在他身上留有疤痕。
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有筷子戳出来的疤,有石头砸出来的疤……但凡是能杀人的东西,也都曾在他身上留有疤痕。
人们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可在这些伤疤未好之前,谁知道任伯明遭受的是怎样的痛苦?
这些只有任伯明自己知道。
所以人们佩服他,佩服他的铁骨铮铮,也佩服他的义薄云天。
有人说,丘一是被任伯明害死的,而只要对任伯明有一点了解的人,就绝不会相信这种传闻。
十二年前,任伯明的一名手下,得罪了武林中一位高手,此人外号叫夺命刀,一把大刀不知斩落多少人的脑袋。
任伯明虽然已是暗器宗师,但和这成名已久的夺命刀相比,却是相差甚远。
得罪夺命刀的是任伯明一名普通手下,人们都以为任伯明会把此人交由夺命刀发落,可谁知,任伯明却是到夺命刀府上,为手下求情。
随后具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只记得任伯明回来的时候,鲜血已将衣衫浸透,滴滴嗒嗒地从衣衫上坠落。
而自那以后,夺命刀提到任伯明,都会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汉子!”
十年前,任伯明的一位好友,由于涉嫌谋反一事,被朝廷捉拿诛杀,谋反这种事情,不比别的,哪怕是牵连上一点,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他那位朋友交友甚广,可是在他被当众处决后,尸体被扔在刑场暴晒,没有一个人敢来认领,只有从千里之外急匆匆赶来的任伯明,痛哭流涕地扛起他的尸体,要让他入土为安。
在场的官兵一起围住他问:“你是他什么人?”
任伯明答:“我是他朋友,好朋友!”
就这一句话,让任伯明在牢中待了三个月,期间挨了多少酷刑,没人知道,而这还是打点后的,若是没有上下打点,任伯明被抓进牢狱的当天就会被问斩,因为涉及的是谋反!
像这样的事,任伯明也不知做过多少,便是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用阴谋诡计害死丘一呢?
翌日凌晨,苏落他们到达风羽城密宗的时候,并没有立刻见到任伯明。
胡旺将苏落和叶天带到了密宗会贤殿,外面天色阴沉,昏暗浑浊,看来不久要有雨。
胡旺一边倒茶一边道:“二位请坐,昨日是十三,每月的这一天,我们宗主若在风羽城,便会去城西李书明神医那住一晚,想来这个时辰,宗主应该正在回来的路上,稍等片刻。”
“丘一死的那一天就是十三,而且这位李书明李神医,在十八年前是丘一的专人大夫。”
耳畔传来叶天压得极低的声音,苏落不露痕迹,品了口茶,赞道:“这茶味道不错。”
胡旺也吃了口茶,略顿了顿,笑道:“怎么感觉比以往的还香一些。”
泡茶的下人连忙邀功道:“胡总管,您可不知道,今天我取茶叶时,便知道今天茶的味道,绝对与往常不同,因为当时一群鸟儿叽叽喳喳地向我飞来,我想,肯定是送喜来了。”
此时门外传来一道爽朗笑声:“送什么喜?”
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健壮的中年人正阔步而来,靴子上粘着些许花蕊、草屑、烂泥等等,声音刚至,胡旺就是起身相迎,此人即是密宗宗主任伯明。
任伯明的模样,并不像说书人所讲的武林野史中的那些人物一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任伯明和这两个词扯不上半点关系。
他皮肤黝黑粗糙,五官也很普通,把他搁在人堆里,绝对是属于挑剩下的。没见过他的人,绝不相信眼前这副模样的人就是任伯明。
可他就是任伯明。
苏落起身正要拱手行礼,但当眼角瞄到任伯明靴子上的花蕊时,立时脸色一变:“宗主快退!”
说话间,苏落已拉着喝过茶的胡旺和夜天朝远离任伯明的方向猛退!
任伯明一脸诧异,实在想不明白,这才刚刚与苏落见面,苏落这番远距离相隔是什么意思,讪讪笑道:“苏捕头,你这是做什么?不会是在我面前,展示你的身手吧,哈哈……”
苏落道:“任宗主别再往前走了,否则,您会把我们杀死的!”
任伯明眉头立时皱紧。众人疑惑地望向苏落,苏落看向任伯明靴底,道:“您回来的路上,肯定有紫夜花吧?”
任伯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靴子,微笑道:“紫夜花?嗯……有,怎么了?现在路旁鲜花烂漫,在外面走动,难免会粘上一些,这岂非是很正常的事,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苏落道:“没什么不对,只是我们今天喝了不该喝的茶。”
胡旺和叶天一同讶然道:“茶?”
苏落望向泡茶的人道:“你今天取茶叶时,一群鸟儿冲向你,不是要送什么喜,只是因为茶叶里掺入了白叶香。”
“鸟儿对这种香味极度敏感,可它一浸水,便会失去这种效果,只会使水的味道更香一些,人喝了本没什么,但……此时若是再闻到紫夜花花香,那…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任伯明脸色变得很难看,连忙去更换衣服,同时有下人带上一只猫,将茶水灌进去,随后用任伯明靴子上的花蕊去喂它,结果还没等送进它口中,小猫便一命呜呼!
任伯明一脸厉色道:“果然,真的只需闻一下味道,便是命丧黄泉!”
苏落道:“不错,任宗主,想必你之所以请我来,是因为您留心过我在风羽城办的案,那么我接下来的推测,希望您不要怀疑,我觉得……这下毒的,应该与您的关系极其亲密?”
任伯明道:“关系极其亲密?”
苏落点了点头道:“第一,此人不仅对您的行程很了解,知道您每月十三要去李神医家,而且还知道沿途有什么花种;”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此人熟知您的禀性,清楚您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来见我,而不是事先去更换衣服!所以我推测,此人应该与您的关系很近。”
会贤殿内,因为苏落的话,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而这股沉寂持续了好久,才见任伯明颓然冲胡旺挥了挥手:“你带两位去查陆丰的事情去吧。”
胡旺道:“是!”
苏落等人离开后,会贤殿里只剩下密宗宗主任伯明。
阴沉的天气,将他的脸也映得无比阴郁,只听他低声呢喃着四个字——关系亲密,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脸色越来越阴沉。
难道他当年真的做了亏心事,如今唐门后人来复仇了?
忽然之间,任伯明诡异地笑了起来,那笑容里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