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处逢生的感觉。
熟悉的别扭感,熟悉的语调。
殷肃觉得身体莫名生出了些力量。
“太过分了......”
心碎的、低哑的控诉。
薄冰转过头,看着面前几乎要忍不住泪水的狼崽子。
沉溺着春水的多情眸子、纤长的睫毛。殷肃急着赶来,还没来得及收拾,束着的发冠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长发披散在身侧,身上还穿着不合时宜的半套戏服。
此刻眼眶通红,眼白都有些充血,面上还带着没消散的惊惧和被人欺骗的怒意,太阳穴和脖子青筋暴起。
老实来说,作为影帝,演戏的细节对殷肃来说手到擒来,再加上创世之神一样无人可以匹敌的脸和身材,殷肃的哭戏更是电影杀招中的杀招。
更遑论真情流露的绝望,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当然,让这样俊美若天神的脸庞落下泪水的人......
——罪无可赦。
薄冰十分心虚,他此刻真的恨不得没说过那句话。
坏了......真生气了。
怎么回事.....怎,怎么有点呼吸不上?
薄冰深呼吸一口空气,脑中开始思索哄人的方法,可是对着生气的殷肃,他脑中已经紧张到一片空白。
他不说话,可是殷肃并没有停止发难。
“为什么要追车?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一点希望都不留给我?”
殷肃痛苦的捂着眼睛,沉下语气,累积的、得而复失的负面情绪几乎要压垮他,“义父为自己规划好的人生里......看得到有我存在的未来吗?”
薄冰猝不及防的抬起头。
殷肃看着青年,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不屑于说谎的家伙,殷肃想,哪怕是骗骗我呢?
“看着我痛苦,觉得骗我很好玩,对吗?”
殷肃轻轻的吐出自己的痛苦,像一只受伤濒死的小兽,吐着最后一点温热的血沫。
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心情,才没有当场对刚醒过来的小义父发火。
“我刚刚是真以为......”
男人此刻是真的很想说出“以为义父你不会回来了”这句话,可是仅存的理智让他将这句话翻来覆去半天,又强忍着酸涩咽回去,喉咙里未说出口的词,却烫的殷肃此刻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滚。
但是薄冰听懂了。
“对不......”
“骗子”,殷肃打断了薄冰的话,红着眼睛,气的浑身发抖,“谁要听你的道歉!”
——“谁要听你的道歉!”
这句话,殷肃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吼出这句话之后,不仅是薄冰,连殷肃自己都怔了一下,他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
男人垂下眸子,面前是依旧呆呆的坐在床上,抿着嘴,正偷偷看自己脸色的青年,意识恍惚。
因为卧床,肌肉萎缩而消瘦下去的身躯,苍白而无力。
和自己手机相册里那个永远运筹帷幄、永远高高在上的恐怖野心家不一样,几乎是完全不同的身体,殷肃却真真切切的知道,他们现在是一个人。
像以往一样,那个躯体里住着的是,称得上坚不可摧的家伙。
冷硬的家伙。
什么都暖不热那个灵魂比石头还冷的心。
“算了......义父开心就好”,殷肃转身,声音平静,“是我逾矩了,您好好休息。”
他的指甲几乎要陷入掌心。
即将走出门的刹那,他回过头,声音冷意十足。
“义父放心,下次不会了。”
殷肃红着眼眶走出门,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春风和煦的笑意。凌厉的气势让外面等候的人都站起身来,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殷肃好脾气的太久,甚至让他们都忘记了对方本来的身份。
李玉梅有些担心的握住薄云天的手,被薄云天拍了拍手,以示安慰。
李峰也有些担心的看着殷肃的脸色。
刚刚对方的怒吼声没有掩饰,所以坐在门口等待的他们也听到了。
殷肃摆了摆手,示意贺金兰和萧沛霖自己没事。
萧沛霖手里拿着文件,极会察言观色的他意识到殷肃处于暴怒的边缘,很识相的没有直接讨论公事,而是跟着殷肃回到了殷肃特殊的陪护室。
说是陪护室,这种高级私立医院的陪护室一点都不比总统套房差。
殷肃换了件简单的衬衫,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靠在沙发上。
衬衫也没有像平常一样扣的一丝不苟,而是留出了两个扣子的空间。
和禁欲感不同的慵懒感,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势。
贺金兰和萧沛霖坐在一旁,萧沛霖还在犹豫手里的文件要不要交上去。
“拿来吧,是什么文件?”
殷肃调整好状态,用臂带整齐的束住衬衫卷上去的袖子,语气轻松,看上去居然心情还不错。
萧沛霖扶了扶眼镜,不敢妄加揣测阴晴不定的老板。
“一份是冰河世纪旗下子公司的,一份是李陵给我的文件。”
萧沛霖深知殷肃和冰河世纪的恩怨,但就是不知道自家老板什么时候对一个娱乐圈查无此人的素人这么上心了。
也不对,毕竟素人最近成了法制咖,这一个月被黑的一无是处。
因为此案涉及过大,人贩子和药品运输混在一起,加上当事人的薄冰昏迷不醒,所以警察也不好直接出面定论。
李陵说过,那份文件是一些挑动黑料、宣传洗脑包的账号的溯源线索。
越来越猖狂了。
网上甚至有让曲龙、殷肃等几位导师出面解释的声音了。
殷肃很快就看完了两份文件。
“啧,冰河世纪还是老生常谈的那一套”,殷肃语气轻蔑,“看来封天寒死......消失了之后,有些人很急啊,我都看烦了。”
“是的。上面压不住,底下偷税漏税的家伙也慢慢的跳起来了”,萧沛霖仔细思考,“不过暂时查到的,也只是些不痛不痒的小杂鱼,就算捉了也没有用。不过现在派系内斗暗潮涌动,萧虎新的代理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
“他们听的是封天寒的话,而不是萧虎新的话。”
殷肃依旧是温和的话语,“不过,现在得势的萧虎新没那么容易扳倒。我们就搅浑这潭水,让他们自己斗吧......斗得越激烈越好......”
贺金兰皱眉沉思,“少主的意思是?”
殷肃想到了什么一样,现在的心情很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萧沛霖扶了扶眼镜,眼神锐利,“老板的意思是,我们要等他们斗够了,再一网打尽?”
现在的冰河世纪,党争也只是刚刚开始,是没有那么容易被殷家的产业吞并的,老板之前只是监视对方的动向,现在却直说要派人搅浑这潭水,看样子是盯上了这块肉。
“不”,殷肃笑了笑,声音充满了蛊惑性,“黄雀是位.......还没登场的恐怖野心家。”
“是谁?我们圈子里的人吗?”萧沛霖发出疑问,有什么人能被老板这么评价?
贺金兰也开始思考,自己是否知道殷肃说的是谁。
“老熟人,你们也认识。”
萧沛霖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出到底是谁,不过他又眉头一皱,语气十分不赞同。
“老板,那我们这样,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不对。”
天神的恶意十足。
“我们是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