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昏黄,如同展开的帛纱,流泻在青年嶙峋的后背上,掩去了苍白皮肤下骨头诡谲而又险恶的转折。
原本不近人情的家伙趴在桌上,喉口被狠辣的酒精催化,黑眸中的坚冰也像是缓慢消解一般,蒸着一股向下的热气,氤氲着、荡漾着,反射出一点古怪的灯光。
——眼看着就要摔落。
殷肃抿着唇直起身体,极快的收回拂过青年眼角的右手,黑色手套上润开的温暖几乎是转瞬即逝,却像是烧红的炭火一般,直直地烫进男人心脏。
“潜规则?”
他的眸色很深,缓慢的压低重心,像是准备随时将青年剥皮拆骨、吞吃入腹的恶狼,“义父就是这样看我的?”
薄冰要是清醒着,是断然不会直接当着殷肃的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的。
这具身体的酒量也就是正常成年男人的量,不是太过孱弱不堪酒精的影响,但也算不上是千杯不倒的好量。
青年借着消愁的理由胡乱的喝一气的后果,当然是酒精上头。
“说的好像你没碰过一样。”
薄冰只是冷笑。
娱乐圈中掌管着资源的家伙还能洁身自好?
他虽然前世没怎么接触过娱乐圈,但旗下的服装品牌转销世界各地,和不少的经纪公司、剧团都有接触,当然也能知道不少娱乐圈的肮脏事,表面光鲜亮丽的家伙们看似高洁,可惜有多少是真的出淤泥而不染的家伙?
手握着演员资源的家伙......如果仅凭前世对殷肃的认知,他断然不会这样说,依靠着自己集团生存的家伙也许不会踏入泥泞,可那绝对不会是连自己前世都瞒天过海的殷肃。
心机深重的家伙,令人忌惮也是理所当然的。
殷肃皱了皱眉,“义父喜欢泼我脏水?”
“是不是泼脏水呢?”
薄冰一饮而尽杯中的酒,摊开手,“可惜,我也不知道。”
青年喝了酒,气血上了脸,有点好看,可就是吐出的话,让人不是很爱听。
——起码在薄冰对面的这个家伙不爱听。
殷肃盯着他,“不知道的事情也能给我扣上?我对义父......”男人一激动,差点脱口而出什么厉害的事情,但却在关键时刻哑了火。
薄冰倒是没听出来他的话外音,只是以为男人心虚了,于是自顾自的挑出自己还在录节目时白梓修兄弟对他的警告来说。
青年没有添油加醋,但白家兄弟对殷肃的勾搭可是摆在明面上的。
“忘了说了”,薄冰又自己倒了杯酒,“那个节目c位出道的家伙......”
青年的左手无名指习惯性敲了敲桌面,冷冷勾唇,“是白山燕,没错吧?”
白山燕有什么资格c位出道呢?
即使薄冰预先就已经猜到出道位中有内定的家伙了,可还是没想到白山燕能够夺得c位出道的名额。
即使白山燕炒cp确实有一套,后期粉丝提纯也算足够,但他有什么能力能够力压文渊、蒋文清?
但这就是运作。
薄冰是有些为蒋文清和文渊打抱不平的,即使是真的来随便玩玩的赵阳,音乐造诣也在白山燕之上。
令人作呕。
“啊,义父不说的话,我还真忘了这回事”,殷肃依旧是惯常的温和笑容,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笑容背后掩藏着的,是恐怖的暗流,“所以义父这是兴师问罪?”
白家那老东西开出了不错的条件。
起码是令殷肃感兴趣的条件。
某种意义上,他也没有理由拒绝白家老不死的家伙的“忠心”,但开给白山燕的合同,可没有那么好摆脱。
白家肖想从腐蚀的铁马身上分一杯羹,大权独揽的萧虎新手下的那几位蛀虫首先不会同意的。
末流都算不上的小家族,居然想借着白梓修的头衔来借自己开道。
殷肃简直想要发笑。
连自己、封天寒和萧虎新关系都没搞清楚的家伙,成为天赐无数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铺路石中的一块并不冤枉——也许更适合这些白日梦想家。
“兴师问罪倒不至于,我只是想知道,殷肃老师同意了什么潜规则的条件?”,薄冰抬头,“我能否也支付得起这支票?”
他的确好奇能让殷肃“网开一面”的、诱人的条件。
“是财富?权力?资产?还是殷肃老师腻了莺莺燕燕的投怀送抱,想要点与众不同的刺激——”
薄冰自己都觉得这些条件的可笑,他想了想,酒精上头直言不讳,话语锐利无比,“又或者殷肃老师喜欢男人......”
他不会想到,自己这句话是歪打正着。
殷肃的眼神瞬间深不见底。
而薄冰还以为是对方心虚了白山燕这回事。
“白给一个连练习生都算不上的家伙电影资源?”薄冰扣着酒杯的边缘,将杯底磕在对方的酒杯边沿上,黑眸斜斜的盯着男人,“是要让我相信......你是什么好东西?”
酒杯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殷肃酒杯中棕色的酒液也被磕出漂亮的涟漪。
给殷肃敬酒的,从来只有主动将杯沿降低表示尊敬的家伙,薄冰这动作十足十的挑衅。
“还真是让我伤心。”
殷肃站起身,没有反驳青年的话,而是愉悦而邪气十足的勾起唇角,“义父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潜规则吗?”
薄冰得承认,酒精上脑不影响自己活跃的第六感作祟。
不然,自己为什么此时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僵直感?
黑发青年脸色微变,不是因为殷肃间接承认一般模糊问题的话语,而是因为男人径直把他扑倒在沙发上的动作,几乎是完全单方面的社交距离入侵。
——很显然,上位者的自尊心被冒犯了。
薄冰的反射机制并没有随着酒精的催化而消失。
“滚开!”
他缩着身子,右腿迅捷刺击,可惜对方像是早有防备他的反抗,轻松的化解了他的动作,见自己兔蹬鹰一击不成,薄冰瞬间拧身发难,受伤的左肩也全然忘记了一般,左手蛇信一般吐出,单手精准的锁住对方的喉咙。
紧缩的瞳孔中,锐利的寒冰短暂的刺破酒精催化的水雾,蛇眸直视殷肃的眼睛。
就在薄冰扣住殷肃脖子的瞬间。
“安静点。”
殷肃还是笑着,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被扣住脖颈还能笑得出来。
即使是薄冰。
【安静点】
昏黄的灯光像是酒杯中荡漾的酒液,晕开层层叠叠让人错乱的涟漪,男人眉心一点朱砂红亮的出奇,明明是天神降临一般的家伙,此时,却散发着让人胆寒的、可怖的邪气。
薄冰直视着的温和眸子变成了深不见底的地狱渊谷。
敲骨吸髓。
青年只觉得看到对方眼睛的瞬间,本就在酒精摧残下的意识被瞬间抽离,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力气消失殆尽。
身体。
很沉重。
在不断下陷。
——像是陷入永无止境的流沙,等待着被掩埋。
“好好睡一觉,义父。”
殷肃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青年,温和的笑意不曾改变。
他用右手盖住青年的眼睛,在自己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恶意的话语又像是带着警告。
“别总是聪明的让我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