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说道:“我中国有一个成语——海纳百川,古往今来一直如此。”
阿訇怔了怔,一时有口难言。
李青说道:“如若彼此海纳百川,又岂会有圣战?”
阿訇无言半晌,长叹道:“阁下真是个无比善良的人,可阁下的力量终究太小了,一人难救万人,我不是不想帮你,可我怕一帮,会让更多人堕入炼狱。”
李青哈哈一笑,道:“一人救万人,我在做,一直在做!”
阿訇很有涵养,并未驳斥,只是道:“阁下终是太年轻了。”
李青默然叹道:“其实,我一点也不年轻,我已经很老了,如果我说,我都两百岁了,你可信?”
阿訇:“自然不信。”
“可事实就是如此。”李青说道,“我真的两百岁了。”
闻言,阿訇难掩失望,摇了摇头,便要离开。
李青问道:“你以为的神是什么样?”
阿訇苦笑道:“我对你们的神并不了解,大概……是拥有大神通之人吧。”
“这样算不算有大神通?”
“什么……”
阿訇话没说完,便呆住了。
李青如一轮大日冉冉升起,长发无风自动,衣袂猎猎作响,宛若谪仙人……
饶是阿訇心性沉稳,也被这一幕给惊到了,惊的无以复加。
这超越了他的认知……
李青凌空而立,道:“神,是服务于人的。”
“顺从,和平,顺从,和平……”李青说道,“我们路虽不同,但目标一致,对你们,我尊重、理解,也愿意接纳,我想你们的真主,也不会排斥我。”
“海纳百川。”
李青又重复了一遍,便要‘飞走’。
“你等一下!”
李青身形一顿,缓缓落地,随风飘荡的长发自然垂落,披在脑后,只有几缕挂在胸前,更显得俊朗不凡。
李青缓步上前,笑吟吟的看着阿訇。
老者深呼吸一口气,眼眸微眯,嘴唇蠕动,像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好半晌,才吐出一口气,说道:
“我相信你,可我只相信你。”
李青恍然,从怀中取出玉牌,道:“这上面的字你可认得?”
阿訇接过,下一刻,瞳孔地震。
“大明皇帝陛下,也知道……阁下的……”阿訇想了半天,也不知如何表达,索性道,“大明皇帝陛下,可知阁下的实力?”
“如若不知,这块玉牌从何而来?”李青反问。
接着,认真道:“我的权力很大,比你想象的大,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一走,大明的政策就会变卦。”
李青说道:“我相信,你的真主,你的信仰,不允许你拒绝。”
阿訇默然少顷,点点头道:“我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可汗的决策,可也只是影响,并不能改变什么。”
“我不要你们影响可汗,我会搞定他。”
“那你……?”
“我只想让你们安抚民众,不要让他们对大明产生敌意。”李青说道,“受伤太多次的人,总会对善意充满警惕,甚至敌视,我想要的只是让这里的民众接受大明。”
阿訇惊诧道:“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李青颔首,随即又道,“大明想解救吐鲁番汗国,大明想解救的也不止吐鲁番汗国,之后,还有叶尔羌汗国,阿訇可愿帮忙?”
不待老者回答,李青自顾自道:“我想,你会答应,你的信仰不容许你拒绝,不是吗?”
阿訇苦笑点头,叹道:“不得不说……你不仅善良,而且拥有大智慧,是一位真正的智者。”
顿了顿,“你……真活了两百岁?”
李青只是微笑,并不再作解释。
阿訇却不再有疑虑,沉吟了下,又问:“冒昧,你有信仰吗?”
“如果你说的信仰是教派……我信道教。”李青说,“我是一个道士。”
阿訇自然知道道教,好奇问:“你是道士,又大权在握,且还有如此……神力,难道你不想中原百姓更多人信奉道教吗?”
李青哈哈一笑,说道:“我们道教追求的是自然,通俗来说就是……爱信不信!”
阿訇惊愕,随即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我们信仰虽不同,但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李青莞尔一笑,道:“旧约演变新约的过程,不就是海纳百川的最好诠释吗?阿訇你尊重我,从而对道教也有所改观,不也是海纳百川吗?”
阿訇愕然。
李青却是笑道:“排他不可取,拥抱才是正确选择。”
言罢,转过身,大跨步往外走,一边说道:“求同存异,和谐欢乐,方为上,中原不止汉人。”
阿訇望着李青背影,久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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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谈的怎么样?”
李青一回来,胡宗宪和戚继光就迎了上来。
“基本没问题了。”李青笑着说道,“心中有信仰的人,通常来说,还是很好讲道理的。”
戚继光狐疑道:“侯爷,你确定你只是讲道理,没亮拳头?”
李青没好气道:“瞧你这话说的,我有那么暴力吗?”
二人:“……”
李青也有些心虚,悻悻道:“我暴力不还是为了让人能好好说话,可人家能好好说话,我干嘛还用暴力?”
“呃呵呵……侯爷言之有理。”
二人违心奉承了句,接着,胡宗宪问道:“侯爷,你真让他们去中原传教?”
李青摇头道:“我倒是不排斥,可他们却对去中原传教没多大兴趣儿。”
“啊?”戚继光惊诧道,“这么大的诱惑,对方竟然都无动于衷?”
“倒也不是,主要是搞不起来。”李青嘿嘿道,“咱们的土壤,从不只产一种粮食,信仰也是又多又杂,你想啊,道教有三清祖师,有玉皇大帝……佛教有释迦牟尼,有观音菩萨……他们就一个真神,且排外性又那么强,咋可能发展起来。”
“咱们大明又不是没有清真寺,可一直都是不温不火,信众比爱信不信的道教都少的多,你说他们有啥动力去中原传教?”
胡宗宪干笑道:“之前您不是还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吗?”
“啊哈哈……这些我也是今日才知道。”李青哼哼道,“这可不是打脸,只是涉及到知识盲区了。”
戚继光挤眉弄眼,笑嘻嘻道:“您还有知识盲区啊?”
李青白眼道:“我是活了十一朝,可我也不是全知啊,哪里有空闲了解这些东西……”
“哎,对了。”李青突然想起了什么,道,“那可汗还没拟定个章程出来,这会儿也没啥可忙的了,说说你怕老婆的事儿呗,闲着也是闲着……”
戚继光顿时不笑了。
“哎呀,说说呗,就当是解闷儿找乐子了。”李青八卦之火再次燃烧起来。
一向不苟言笑的胡宗宪,也来了兴致,附和道:“就是就是。”
戚继光苦闷又无奈,心说:你们是解闷儿、乐呵了,这可是我不堪回首的血泪史……
“快说快说……”
架不住两人催促,戚继光只好委婉的讲述起来……
胡宗宪就听一乐呵,李青却是相当有滋味儿,比听说书还过瘾。
一想到历史上的抗倭英雄竟然是个怕媳妇儿的,他就忍不住想笑。
当然了,这个笑并非嘲笑,而是巨大反差带来的趣味性太足了……
半晌,戚继光告一段落,悻悻道:“侯爷,这次回去,皇上会不会升我的官儿啊?”
李青说道:“收取西域这么大的功劳,升官板上钉钉。”
“这我就放心了。”戚继光哼哼道,“等我品级彻底压过她爹,看她还敢不敢随便给我甩脸子。”
胡宗宪打趣道:“你现在的品级,貌似都高过你老泰山了吧?”
“呃……这不是还不保险嘛。”戚继光悻悻道,“再稳妥一些,我就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明白什么才叫夫为妻纲!”
二人:“……你就吹吧!”
“真不是我吹,那都是以前了,现在不怕了……”
“行啦,怕媳妇又不丢人,我们又不笑话你!”
戚继光气道:“那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李青笑望向胡宗宪。
胡宗宪笑着摇头:“没有!”
“这一点也不好笑……”戚继光苦闷起身,道,“我去外城瞧瞧俞将军,你们聊吧。”
“咋还急眼了……”李青无奈,“还没过瘾呢。”
胡宗宪嘴角一阵抽搐,说道:“对武将来说,怕媳妇还真有些丢人,谁愿意娶个悍妻啊。”
“非也。”李青说道,“我儿子也怕媳妇儿,可却对妻子爱的深沉。”
胡宗宪一时没转过弯儿来,惊愕当场。
“永青侯兼水师总兵官李宏。”李青说。
“这样啊……”胡宗宪讪讪点头。
“其实,哪有什么怕,只是妥协的一方爱的更深,戚继光如今的权力地位,比他老丈人高多了,根本不存在怕……”
李青笑了笑,道,“你信不信,若是他媳妇儿突然温柔贤惠了,他还会浑身难受呢?”
“这……不能吧?”胡宗宪干笑道,“还有人喜欢受虐不成?”
李青嘿嘿道:“你不懂,这叫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