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的十万大山深处,分布着许许多多的原始丛林,地形条件非常复杂,哪怕是当地人,也不敢轻易踏足。
就算张家亲兵身手再不凡,在这种陌生的环境里,不小心掉进沼泽里,或是招惹到什么蛇虫鼠蚁,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有那么几个运气不好丢了性命,也只能自认倒霉。
越是如此,越是让张启山觉得前头有更深层的秘密。
就像人人都不会认为唾手可得之物有多珍贵,而越过刀山火海、艰难险阻才能握于掌心的,哪怕是一块顽石,也会让人觉得这是什么世上奇珍。
这就是人性。
在原始丛林里兜了两天的圈子,瞅着老态龙钟的张启山体力透支得厉害,就快要支撑不住了,朝兮才将他们带进了目的地。
一片沼泽,深不见底。
朝兮像模像样地对了对时间,跟张启山站在一处,开始指挥那些亲兵东挖西铲,破解重力机关。
因为这里是沼泽,沼气含量高,无法使用枪械,而且要背潜水衣等重型装备,此次这些亲兵都没有带枪支弹药,只带了短刀、匕首、军刺之类的冷兵器。
当然,从他们的角度看来,此行都是自己人,唯一一个霍烬,也不可能以一当十,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张启山面对着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沼气味儿的沼泽,犹带迟疑地问:“这下面,真的就是张家古楼?”
朝兮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道:“佛爷,做这行的都知道,没有什么十拿九稳的事。曹操还有七十二疑冢,何况是张家最神秘的地方……”
“还没摸到张家古楼的边儿,我就没了六个亲兵。”
张启山语气淡然,却不怒自威,拍了拍他的肩膀,暗含威胁:“你最好祈祷这下面真的有我想要找的东西。”
朝兮装作汗津津地点头。
他心道:这里哪有什么张家古楼?
这下面是他请村子里的族人帮忙,用了三年时间,按照张家古楼外围的建筑,建造出来的“假古楼”。
丛林里日照时间短暂。等亲兵们破坏了机关,沼泽中的臭水像是漏斗里的沙子,哗啦啦地退去,在淤泥的中心,忽然就露出了一个向下的通道口。
通道内壁的砖石看起来是清末民初的东西,长满了绿色的青苔。
亲兵们雀跃起来。
朝兮微笑着看向张启山,看见他略微舒展的眉宇。
此时已经日影西斜,沼泽周围一片昏暗,只有远远的水面上倒映着一点点夕阳的影子,更别说通道里面了。
“不能等过夜了。出发。”
张启山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扭亮了手电筒,朝兮第一个跳进了通道中。
其他人护送着张启山,排着队跟了下去,只留了两个亲兵在外面守着。
朝兮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把手退路的那两个人。
……不足为惧。
“这条通道看起来是张家古楼的逃生系统。”朝兮略微扬了扬嗓音,十分鬼扯地跟张启山介绍。
通道建造得很粗糙,不过覆盖着青苔看不大出来,毕竟是从长白山迁移过来的,勉强也说得过去。
这条通道很长,大概走了半个小时左右,才走到了尽头。
这时四周也开阔了很多,亲兵们围过来,在明亮的手电筒光束下,他们走进了一个类似溶洞的地下洞穴,虫蛀般的交错洞窟是天然的迷宫,十分震撼。
广西地质特殊,这样的洞穴并不罕见。
越是向里走,张启山越是有些疑惑,因追上“霍烬”问道:“如果刚才的通道是修建古楼的张家人逃生所用,那理应通向古楼内部,怎么走进来却是天然洞窟?”
朝兮蓦然顿足,低头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
他飞快抠出眼睛里的透明镜片,蹭去眼周的妆容,然后微笑着转过身来。
张启山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在黄旧的光芒下,一双美到极致的丹凤眼。
恍如初见。
朝兮丢掉手电筒,悄悄按住口袋里的信号器。
随即,洞穴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破声,中间还夹杂着亲兵们的惨叫——是他们的手电筒一一炸开,眼前漆黑一片。
一时间,四周惨叫不断,碎裂的玻璃片、铁片如急雨飞溅,有一些还擦过了朝兮的皮肤,割出道道血痕。
他毫未介意,唇角慢慢勾起一个狠决冷厉的笑容。
盲杀之阵。
当年他用来杀了张瑞桐,如今再用来杀张瑞桐的孙子,也算是一种传承。
他的身体早已习惯了这种黑暗,滑溜地游移到尚在震惊当中的张启山背后,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抽出腰间的匕首,毫不迟疑地戳进他的心脏旁边二寸。
不一刀致命,却足以让张启山绝无反抗之力。
疼痛,惊讶,混杂着对死亡本能的恐惧,刹那间充斥在张启山的脑海。
在极端混乱的黑暗中,张启山听见耳畔响起那个永远无法忘怀的嗓音,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长白山那个风雪交加的暗夜。
“先别急着死。”
朝兮轻轻转动了一下刀柄,满意地听到张启山沉重的喘息与呻吟。
“我在疗养院里,受你‘关照’,一共挨了三百七十二刀。”
“你记着数,这是第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