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曾说过,陈文锦的笔记里用了八个字形容塔木陀里的情况:
泥沼多蛇,遇人不惧。
当众人大半夜地被惊醒,看到那条十几米长的巨蟒盘踞在树冠之上,冷冷注视着他们的时候,朝兮丝毫不觉得意外。
雨林夜间瘴气丛生,可那双碧绿碧绿的蛇目却格外显眼,如同两颗硕大的翡翠雕刻而成。
毕竟是西王母的地盘,人面怪鸟那么强悍的东西都只能雕成石像看大门,那里面有更恐怖更厉害的东西一点也不奇怪。
令朝兮在意的是,这条蛇身上带伤,不断有红色的液体滴到地上,这意味着在此之前它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搏斗,以至于伤口至今未曾愈合。
这也是它迟迟没有主动发起进攻的原因。
令它负伤的敌人可能是争夺地盘的另一只庞然大物,也可能是先一步经过这里的张起灵一行……而朝兮更希望是前一种。
在这场人与蛇的对峙中,最先打破僵局的是吴三省那些伙计里的一个小头目,好像叫什么拖把。
准确的说,是他放的一连串臭屁。
……字面意思。
夜间睡在这种阴冷潮湿的地方,的确很容易闹肚子,但这并不妨碍朝兮在那一瞬间想送他去见他的同伴。
响亮的放屁声惊碎了沉寂的氛围,也成了开战的信号。
说时迟那时快,巨蟒从高大的树冠上游走了过来,像车轮那样巨大的蛇头冲断了无数横生的枝叶和藤蔓,张口咬向那个拖把。
这种树蟒基本无毒,而且视力、听力奇差,基本不会攻击静止不动的物体,却能准确分辨出不同寻常的气味。
拖把还算机灵,侧身堪堪躲过了这要命的一击,反手掏出帐篷里的手枪对着蛇头猛轰,很快就打空了一匣子弹。
硝烟过后,伤害为零。
这种时候朝兮已经懒得骂人了,他第一时间揪住了黑瞎子,飞快道:“你去缠住它,我需要点时间。”
黑瞎子从来都是最听话的,也不问为什么,二话不说就拔出短刀冲了过去,灵活地跟巨蟒游斗起来。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迎上去,胜在人多,那巨蟒本就有伤在身,一时竟有些招架不住,只好逞着蛮力和身长优势横冲直撞起来。
朝兮瞅准了这个当口,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只红木长匣,里面是一把枪管极长的转轮手枪。
这玩意是他花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国外弄到的,子弹也改装过,威力惊人,足够打死一只犀牛。
唯一的缺点是后坐力太大。
朝兮把王蛇叫了过来,让他充当肉垫紧贴自己的后背,顺带拿着手电筒照明。趁着巨蟒的注意力都在前方,他将枪口对准了尾部——那里是蛇的泄殖腔,也是这种巨蟒最大的弱点。
扣动扳机,枪声轰鸣如同引爆了一颗手榴弹,由于蛇身的剧烈摆动,子弹稍微有些偏移,但入体的刹那迅速炸裂,在尾部炸开了一个缺口。
巨蟒被打中要害,身体吃痛地七扭八歪。黑瞎子趁机攀上了一棵高树,诡丽的身影从天而降,借着下坠的冲击力戳瞎了巨蟒的一只眼睛,然后退开。
接连受创的巨蟒行动速度慢了下来,朝兮抓住机会又补了两枪,一枪在七寸,也就是心脏,另一枪在头部,炸开了它的半个头。
三枪过后,朝兮感觉两只手都快不属于自己了,身后的王蛇也差点被震出内伤来,幸而,巨蟒终于软趴趴地停了下来,奄奄一息,几乎不能动了。
正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摆脱危机的时候,附近的树冠顶上忽然传来了令人不安的唦啦声,拖把的吼声震天响:“怎么还有一条?”
与此同时,众人再度瞧见了那泛着幽幽绿光的蛇目——这条蛇看起来比刚歇菜的那条要小些,可也是绝对意义上的巨蟒,可能这条是母的,而他们之前是处于交配期,所以才会一同行动。
手电筒的光束下,朝兮死死盯住了第二条蛇的头部。
那上头插着一把通体黑色的长刀——正是张起灵的那把黑金古刀。
激战过后的疲惫已容不得众人即刻提起力气来应对,危急之际,还是朝兮以惊人的自控力,用几乎麻木的手指扣动了扳机。
正中心脏。
这种手枪只有六发子弹,朝兮又给蛇头补了一枪,剩下一发以备不时之需。
蛇口脱险后,众人不敢在这里多做停留,收拾行囊,连夜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敢在一条小溪边停下来休息。
今夜惊险的遭遇让朝兮已无法信任他人,加上失了困意,他提出由自己守夜,把王蛇等人都赶去帐篷里休息。
黑瞎子却不动声色地坐到了他旁边,那意思是要陪他。
他没有拒绝。正常来说守夜也是需要两个人的,彼此有个照应,而他和黑瞎子是这里最能打的。
黑瞎子问白翎拿了药箱,给他手上因后坐力而崩裂出来的口子上药包扎,又给他红肿起来的左臂涂上药油,熟练地推拿按摩。
“这是怎么回事?”黑瞎子抚摸着他手腕处扭曲的骨骼,关切之情不言而喻。
朝兮随口道:“早些年受伤落下的病根。”
“……我在德国学医时,认识很多有名的骨科医生。”黑瞎子道,“等我们从这里出去,我就去联系联系……”
“几十年前的旧伤了,那会儿治不了,现在骨头都长歪了,早不中用了。”
“看看医生也不会掉块肉。”
“我习惯了,反正不耽误用刀用枪,只是干不了细活儿。”
“朝爷。”黑瞎子的脸色有些严肃,坚持说:“这事儿你得听我的。”
朝兮噗嗤一笑,过一会儿才说:“好,听你的。”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突然,靠近溪流的方向传来了一声鸡叫,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问题是,这鬼地方哪来的公鸡?
两人顿时都变了脸色,屏住呼吸站了起来,就在这时,那边又传来一个有些缥缈的人声。
“朝爷。”
朝兮和黑瞎子相视一眼——无他,只因那个声音,无论音色还是语气,与黑瞎子叫朝兮的时候几乎没有区别。
他们举着手电筒走过去,就在紧挨着溪流的一块大石头上,发现了声音的来源。
石头上竟然躺着一个人。
是他们的熟人,阿宁。
起初,朝兮还以为是阿宁会模仿口技,但很快,他意识到阿宁的身体没有一点起伏,脖子上还有两个血洞,嘴唇也呈现出乌青色,分明是已经死了。
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女雇佣兵,如今就横尸在眼前,确实令人唏嘘。
看阿宁的死状,应该是被毒蛇之类的东西咬中,才毒发身亡的。
……蛇?
就在朝兮意识到哪里不对的刹那,一道红色的长条状影子从阿宁胸口飞出,以惊人的速度直冲他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