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总不能每次你做出些稍微有用的提醒,就要用这邀功一样的眼神盯着我看好久吧。
这都多久了?是说,你的那个眼神真的好恶心哎。
自打那个花布目标离开了那群“木柴工人”后,向着密林更深处的方向行进的这一会,这球球就跟狗皮膏药一样赖在我眼前了。更是用那副眼巴巴的眼神不停地盯着我,无论我如何转向,或是在树梢间加剧移动,都能做到紧盯着我不放。
似乎只要我不说出那夸赞之语,就绝对不可能从他的眼神攻势中解放出来。
“我说,你邀功的心情也太急迫了一点吧。而且你有什么可邀功的?别以为你就揍我脑袋一下就算是提醒了。这笔账我可记地清楚着呢。”
“再说了,你平常不是挺独立的吗?怎么这会又来这一套?还眼睛飘啊飘的。我可不会看病,也没药给你塞啊。”
受不了。
我觉得我要是再不开口给他怼回去,今天我是别想有任何一个正常的行动了。
这家伙居然真的就能光明正大地贴在我的眼前哎。我甚至很大一部分的视野都变成模糊的蓝色笼罩了。要不是咱的身手足够矫健,这会早就唱了好几遍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了。
「提问:这就是你的理由?」
“干嘛?这还不够?”
“哎哟。咱哥俩都认识多久了。还来好话鼓励这一套,肉麻不肉麻?再说了,不就少说你一两句好话嘛。至于用那种寻死觅活的眼神盯着我这么久吗?”
“平常我干点好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多鼓励我呢。”
“话说你被创造出来,不是为了给我提供情绪价值的吗?怎么现在还反过来,要我来给你提供赞扬了?”
反正我就是很不理解。
尤其是当我看到球球已经开始在我的眼前不断地扭动到一种我叫不出形状的抽象外形时,我就更不能理解了。
“好了好了,你真棒。别贴在我眼睛前边鬼畜了。我感觉我的脑壳都要被你蹂躏到卷边了。”
“快看,那花布目标又转向小路了。”
似乎是起到了效果,也似乎是球球放弃了从我这里获得更多嘉奖的可能。反正也像模像样地安静了下来。
所以说啊,幸好我这转换话题的能力有亲传的功底。否则这一顿头皮蹂躏是绝对少不了的。
回到咱们的观察上来。这一路上,这样的急停变向都已经有多少次了?根本就摸不着规律。
若是按照地图的指示来看,自从离开了那群男人后,进入密林直到现在,已经有过七八次的急转弯。
怪异的举动还不止这些,其中诸如突兀地蹲伏、猛然加速躲在树干后方、或是突然大声跺脚将路过的丘猪吓得嗷嗷乱冲,更是不胜枚举。
这家伙,不会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吧?
说真的,以前我就见过这样的家伙,有事没事就要突然咋呼一下。比如在对骂正酣的时候突然抽抽起来,或者明明抱头鼠窜却又突然调转方向,宁可自撞南墙也不愿面对我之类的。
反正这样的家伙很麻烦的。尤其是这样的行为根本不算我的击杀数量,只能白白亏损一大笔经验。久而久之,我也不愿意再找这样的家伙玩了。
毕竟实在是太麻烦了,本来我的情绪就够消极的,还要伺候敌对方的情绪,请原谅臣妾实在是办不到。
「提问:你确定不是在你的胁迫之下造成的?」
“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真是的。什么叫我胁迫造成的?我那明明是公平竞技,友好交流。何来的胁迫之说。这都是造谣,诽谤。他们诽谤我啊。”
「提问:是吗?」
「另,提问:是否要观看某个良心发现的好友 A 上传的有关你的精彩集锦?」
“我****你****(精灵语粗口)。”
“什么玩意?良心发现?还精彩集锦?!这是哪个龟孙给我干得好事?!”
我是恨得牙痒痒了。
尤其是球球根本就不打算给我看全貌,只让我看到是某个白痴上传过的集锦缩略后,这样的情绪就更是无可阻挡。
可恶啊。姑奶奶我何时如此没有素质地攻击过旁人?到底是哪个龟孙干的好事,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惭地给老娘安排如此恶意的诽谤?!
是说,这玩意散播出去多久了?哪怕只是简单想一想,简直是让我后脖颈凉透了的程度。
简直是恨得牙根都要被我咬碎了。
跑过来求单挑的是你们,给我搞奇怪记录的还是你们。又当又立真是给你们玩明白了。
可恶啊。这帮人就是欺负我没法自由行动而大肆诋毁我的名声。要是姑奶奶我活蹦乱跳的,早就跳起来邦邦两拳送他们赎罪去了。
可惜的是,眼下的怒火并没有发泄的窗口,仿佛有一团浊气在我的胸口间不断地游走。尤其是这花布目标还在这密林里不断地折腾。
说实话,我都已经失去要继续跟随的耐心了。我甚至感觉只要在附近随便转悠转悠,都能过一段时间就能重新看见这家伙从另一侧绕回来。
也不知道到底在抽个什么风,在这深山密林里绕圈都已经有好一会了。
“要不然跳下去给敲晕了算了。这在树梢上跳来跳去真的很耗费我的体力哎。”
“反正也见过这人使用过类似传讯道具之类的。只要能把这道具抢来,追根溯源总能找到一些线索。”
自言自语着,好像,也是很有道理的样子?
这就是说,我真的已经找到了制胜的关键所在了?
对吧对吧,也许那道具中的线索才是关键节点吧?不然怎么会有人在同一个位置兜圈子这么长时间。这就是道具触发式npc的一贯作风,你在这等到天荒地老,也不会有结果。
毕竟也不会有傻乎乎的npc亲手把道具送到你手上。
“算了。想那么多脑袋都晕乎。干脆早点动手早点完事算了。”
毕竟就在早先前一会,村子里携带着我的定位用魔力碎片的小伙子,这会已经回到了村后的岗哨那里。
就是因为在这里跟着绕圈子花费了太多的时间,造成了本该出现在村后,装作柔弱少女被搀扶进村的我,现在还像个傻子一样地趴在这些大树的枝头,紧盯着这密林丛中的花布目标。
这密林中昏暗的光线和本就翠绿的背景,要定位一个花布目标本就是个困难事。再加上长久地紧绷着神经,这会已经感觉到眼睛有些微微酸胀,仿佛在眼眶中不断地抽动着。
事到如今我也懒得去继续跟踪来探寻移动轨迹的规律性了。现在的状况还是速度动手比较好,免得被这杂乱的状态干扰,反而放跑了目标得不偿失。
这么想着,随之便让脚下猛然发力,带着我的身躯向着斜前方的枝头飞跃过去。只需要像这样进行两次跳跃,就可以构筑起一条绝佳的包抄路线。前提是对身法和速度有极高的要求。
正好,姐姐我并不缺这些。
趁着这人刚刚改变方向没多久,短时间内不会再次急转向的基本规律。我提前动身,就一定能赶在这花布目标再次变向前截停住。
落脚之前就已经尽可能地扭动身段,调整落脚的姿势。不做任何停留,立刻发力,向着另一侧的斜前方跳跃而去。
精心锻造而形成套装效果的鸦羽,果然不是一般的布甲可以比拟的。尽管是突进效能上大打折扣的高跟皮靴,都可以轻易展现出远高于便鞋的效用。
跳跃路径的枝头组合也很是配合,高低错落之间,却也留出了足够的空间给我挪动身段。几处落脚点近乎都是在平稳结实的粗壮树枝上,也方便了我稳住身形。
这不,经过几次位移后,下一个目标我就可以横停在这花布目标的脑袋顶上了。
手中的短箭早已在跳跃过程当中从袖袋中解开了绑扎束缚。
老规矩,咱只求任务目标,尽量不伤及目标性命。
非要害命中,在目标疼痛之余近身打晕即可。这样的手段,既可以不会被察觉到特征,免去了被人以偏概全地找麻烦,也方便后续的搜刮中,减少被惩罚过多的善恶值。
随着最后一次跳跃的发力,身形被飞快地带到最后一处落脚点。
刻意没有越过树枝,避免过大的动静和掉落的枝叶引起注意。我也能利用偏移到树干上的发力点,让我一口气俯冲向下。
将短箭调整至反手拿住的姿态,弯曲臂膀至脸侧。同时在落脚踩住树干的瞬间,向着目标的后脖颈俯冲直下。
目标命中。我几乎是可以这么宣告而出。
接下来只需要正手击打下颚和两腮,配合身法上的错身压倒,就可以轻易地放倒目标,拿取那来之不易的任务目标。
当然,如果这不只是及时收力,躲在树干背后的构想的话,一定会是如此顺利吧。
瞥眼看过去,那蹲在地上偷偷探头观察的花布目标似是喘了口气,拍着胸脯露出一脸轻松的表情。
从向着身后的方向转圜回来的脸庞上充满了得意忘形的松快感,更是无法控制住般地,颤抖着拿出了那块石头模样的道具。
“真是难缠,不过已经甩掉了。我这就过来。”
沙哑的声音略有低沉,隐隐地透露着熠熠的神采。但这不短地绕行距离以及几次突然变相地突兀行为,还是不可避免地让正常的语调变得有些错失。
眼下不用看都知道,那欢快的小碎步仿佛是盛开在这幽暗密林中的鲜花一般,再也没有了此前的迷茫与彷徨。
「提问:可看清了?」
……
“是。”
「提问:你想怎么做?」
……
“我不知道。”
是啊。我不知道。
准确来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其实一直以来都在困扰着我。从很久以前,我就很难在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人事物里很好地做出判断。
试想一下,你一直以来都在努力交好的各个不同的 npc,他们待你或如沐春风,或无微不至。是他们,让你在激烈动荡地旅途中能够获得一丝丝慰藉。
无论是功成名就或是讨伐失败,他们都在那里等着你。永远对你充满了尊敬和爱戴。你会不会产生一些任务需求以外的情感?
而在某个时刻,你突然发现,那些将你置身于险恶的始作俑者,却同样来自这些慰藉的泉源,是你曾经无比熟悉的脸庞,是你在一段时间内都倍感亲切的脸庞,甚至在你完成任务后还要回到城镇中,继续接下来的剧情而再次看见的脸庞,你又会作何感想?
人本是矛盾的?
那情感又何尝不是矛盾的人所创造的呢?
这是曾经的哲学大师,虽然是个讨人厌的骗感情惯犯,却也是一位好兄弟的至理名言。
我曾以为,在这句话之后,我不会再有任何的犹豫和迷惘了。
至少,不会在对一些数据构成的 npc,或是编写而出的故事产生多余的情感共鸣,而让我自己身陷为感情抉择的痛苦漩涡。
现在看来,我还是太年轻了。
谁能想到在这种场景里,会看到自己熟悉的面孔呢?又有谁能想到,一直以来都相信了那句话并且奉为对待 npc 们优选的处世哲学的我,会再次陷入到信仰崩溃的地步呢?
我想,我还是想的太少了。
也许我应该在细枝末节中多留意一些,多在意一点,提早做好心理预期。又或者,早在一开始就不该掺杂任何感情在其中,努力独处,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蹲坐在树干的背后不知所措,只能任由思绪在天马行空中胡乱撞动。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是你?
“水婆……”
“为什么?”
看着那花布包裹的目标,一点点竞合于模糊思想中的背影。我竟有种错愕到局促呼吸的迟滞感,却又无可奈何。
人生至此,我从未有如此想去否认一件事的时候。即使是躺在病床上十几年,我也从未有过如此怨天尤人,或是极力地想要诋毁现状。
只是,现在这样,我还能做到吗?还可以这样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