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闷热,阮绵百无聊赖的翻着话本子。
紫芸端来一盏刚冰镇好的汤饮。
阮绵将话本子换至左手,右手端过汤盏,喝了一大口,只觉通体凉爽舒畅。
“黄爷爷给的这个雪泡缩皮饮的方子不错,消渴又解暑,味道也好。”
紫芸笑道:“此乃用砂仁、乌梅肉、甘草、白扁豆炒过熬制的,又配上煨苹果,味道当是不错。”
阮绵略思忖片刻道:“今夏尤其热得厉害,叫账房拨出笔银子,多采买些这汤饮的原料回来,让外院大厨房每天熬制,每人每日饮一碗。
给出门办差的人都装一水囊,随时解暑渴。
再送些原料到各庄子上,将方子给他们,让他们每日熬煮,给庄子上的管事、仆众和那些佃户每日喝一碗。”
“姑娘想得周全,又体恤怜下,跟着姑娘这样的主子是咱们的福气,奴婢这便去告知他们!”紫芸欢喜道。
阮绵放下汤盏,伸手捏捏她柔嫩的脸颊,一双杏仁眼弯若初月:
“乖,好好跟着本姑娘,日后自少不了你的好处。”
“姑娘,您又淘气了!”
紫芸掩着绯红的双颊,一扭身子出去了。
阮绵托着下巴轻叹,紫芸十九岁了,青芷与她同岁,得找个机会问问她们的老子娘,给她们安排婚事了。
这几个大丫头,紫芸腼腆,青芷稳重,绿茉活泼,以前的桃溪泼辣,她们都对她忠心耿耿,细致入微。
这么好的丫头,真舍不得将她们嫁出去,可她不能阻止她们去经历一个完整的人生。
嫁人,生儿育女,享受天伦之乐。
幸好,绿茉尚小,可以再留身边几年。
正想着,有小丫鬟来禀:“姑娘,万管事回来了,在花厅等您。”
“长德哥回来了!看来船队已经出发了,快为我更衣。”
阮绵很是喜悦,这两年她命人将大量的陶瓷器、茶叶、绫罗绸缎运往兴州,又将番商的香料、珠宝、颜料等运往各地批发。
因为货源稳定,数量庞大,质量有保证,这两年取得了丰厚的利润,她也有了再扩大经营规模的本钱。
一年前她便开始筹备船队出海事宜,是她自己的船队,今年年后又布置筹划了一番,终于远行了。
万长德早已等候在此,见到她神情激动。
“禀姑娘,咱们的船队已经出发,同番商罗加的船队一起。”
阮绵颔首,罗加此人她亲自见过,是可靠之人。
两年前她去兴州,罗加和他的船员与当地人因误会起了冲突,她出面帮了些忙,使罗加与那些人解除误会,握手言和。
罗加很是感激她,答应帮她组建船队,并为她的船队远赴重洋做向导 。
阮绵上下打量万长德,他身形高大,面容黝黑,打了结的络腮胡子遮了半张脸,只一双眸子晶亮发光,一看便知,他这段日子经了不少风霜。
“这半年来,长德哥东奔西跑,风餐露宿,实在辛苦,快回去歇息吧!桃溪姐姐再有一个月就临盆了,你哪儿也不用去,就在家守着她便好。”
万长德拱手一礼:“是!多谢姑娘!”
瞧着他离开的背影,阮绵唇角微扬。过些日子阿弟会回京参加秋闱,若不能中,明年便去军中历练,若得中,明年继续参加完春闱再入军中,到时会带着万长德一起。
阿弟长大了,可以肩负重任了,是时候将侯府交到他手上了。
而她,该何去何从?
她对未来有些迷惘。
她的内心是排斥嫁人的。可不嫁人,不仅是安远侯府,整个阮氏家族的声誉都会因她败裂。
阮氏族亲待她和阿弟尚算不错,她不想连累他们。
且大郯风俗,不婚嫁的女子死后不入祖坟,不立碑,不设牌位,不享受后世子孙香火。
她不想百年后成为漂泊无依的孤魂野鬼。
她也不想遁入空门,青灯古佛一生。
她眷恋这红尘烟火,舍不得世间的热闹和繁华。
所以,她还是要嫁人。
可,嫁给谁?
这两年,长兴侯府的老太君为她相看了许多人,却一直没有合适之人。
勋贵世家择婚的标准乃“不问阀阅,注重门第”,她的出身家世注定她可选的范围很小,那个很小的范围里,她可嫁之人更少之又少。
老太君是真的疼爱她,家世,门第,样貌,才学,品行样样不肯委屈了她,因此一直拖到现今。
每次看到老太君满脸的忧愁,她心里也不好受.....
大郯京都郊外有一座宏伟而壮丽的皇家行宫,名长林苑,依狭长的谷底而建,纵横跨越三百余里。
苑内山峦起伏,森林茂密,沟壑崎岖,多条河流纵横,天然或人工开凿的湖泊星罗棋布点缀其中。
苑中山林里养有百兽,每年春秋季节,天子会率朝中大臣及家眷、京都禁卫军、乃至后宫妃嫔、皇室宗亲等数万人来此进行射猎活动。
现在夏日炎炎,此处山高林密,水域众多,气温比别处低许多,皇帝带领他们来此避暑。
两日前,从滇南郡来的镇南王已到达京中,自然也跟随皇帝一起到了此处避暑。
在外人看来,皇帝和镇南王君臣和睦,气氛融洽,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正在暗中布局,紧密筹划,要在这座行宫置对方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