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不用打理琐碎家事,又因着皇帝的周到安排,阮绵更少了些顾忌,每日悠闲自在,无甚忙碌。
第二日,她才知道,她所居住的宫殿十分偏僻,离其他妃嫔都很远,离皇帝的寝宫更远。
且这座宫殿里设有单独的小厨房,每日会有内监专门将各种新鲜的蔬果送来,他们完全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她很满意这样的安排,又在心里默默感激了那厮一番,并将宫中的情况写信给了阮综,好叫他放心。
离她的宫殿不远,有一汪清澈的湖水,被高低起伏的群山环绕,山水相映,美不胜收。
她几乎日日去湖上游玩,湖中心有岛,可划船通往。
每次出行必有内监抬着轿辇候在寝宫门口,执事宫女手持羽扇、香炉,绣帕,茶水,瓜果点心等跟随。
起初几日,阮绵觉得新鲜,便由着他们前呼后拥侍候着。
过了几日,新鲜劲过去,她觉得太过浮夸张扬,且她又不是真正的妃嫔,不好总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些,便将他们打发了。
出门只带两三名宫女和常欢,当然,绿茉也跟着一道。
大郯的皇宫是前朝留下的,历经几个朝代,在原来的基础上一再扩建,如今规模无比宏大,只殿宇便千余座。
她转了几日,还没有将自己居住的宫殿附近的风景看完。
她这里闲适无忧,一同入宫的几位妃嫔却早已坐不住了,因为她们入宫多日,皇帝都没有召她们侍寝。
她们皆背负家族使命入宫,她们入宫的目的只有一个:夺得后位,母仪天下。
她们要坐上后宫那个至高位置,要让她们自己的家族在四大家族中脱颖而出。
未来,还要将她们的子嗣扶上皇位宝座,让她们的家族永享权势地位和荣华富贵。
皇帝早有允诺,入宫的几位新妃谁先诞下皇嗣,谁便可以入主中宫。
但皇帝不召幸她们,她们如何能诞下皇嗣?
起初,碍于女子矜持,众人都默不作声的等着,可是数日过去,皇帝那边还是没有动静,便有人坐不住了。
每日都有许多人到敬事房总管面前旁敲侧击,打探消息。
敬事房总管知晓这几位新妃的家世背景,不敢怠慢,更不敢得罪。
每日都小心赔着不是,并以陛下初登大宝,国务繁重,想是暂无心思等理由劝她们稍安勿躁,再等好消息。
几位新妃没有办法,只好继续等待。
阮绵令人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搭了一架秋千。
晚风习习,西边的天空被漫天霞光照得一片火红,片片云朵也被染成了橘红色。
阮绵坐在秋千上,一边欣赏瑰丽的晚霞,一边喊:“高点,用力,再高点.....哈哈哈哈......”
“好嘞,坐稳喽!”
后面推她的绿茉满脸欢快,又加大了力气。
进了宫,自家姑娘一身轻松,每日都欢欢喜喜的,真好!
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随着晚风飘至很远很远,才渐渐消散。
齐民瞻踏入绵安宫,入目的便是身着樱红色百花飞蝶长裙的少女,眯着眼,一脸欢快的荡秋千。
衣袂飘然,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脸上,白皙的面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霞光,仿若误闯凡尘的九天神女。
齐民瞻看呆了。
这一刻,他觉得满心轻松,所有的烦恼皆离他远去,淡淡的喜悦和满足在他柔软的心间流淌。
他能护她安稳,即便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
阮绵很快就发现了他,待秋千慢下来,跑到他面前,笑盈盈见礼:
“恭迎陛下。”
齐民瞻虚扶她起身,见她鬓边有几缕碎发调皮乱飞,没忍住抬手为她拂至耳后。
他的举动令阮绵有些不适,但她只是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并没有躲开。
众目睽睽之下,她若故意疏远皇帝,会令皇帝难堪,她现在名义上是他的后妃,她不能那样。
察觉到她明明不喜,却还是一脸笑意配合,齐民瞻的心尖仿若被针扎了一般,疼的他身子一凛。
他若无其事的收回手,语气稀松而平常:“在这里住得习惯吗?”
阮绵笑道:“多谢陛下关心。甚是习惯,既不用管理家事,也不用操心旁的,还有一大群人随时伺候着,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她这个假后妃无须费尽心机争宠,有皇帝这座靠山在,她也无需担惊受怕,防着别人算计,落得个万劫不复,是以心情格外放松。
齐民瞻状似随意的道:
“既是如此,便只管在这里住着,住多久都成。”
阮绵环顾四周,见宫人们都远远的退开了,摇摇头道:
“还是不了,我还要去江南体验流水人家;还要直挂云帆去海上看日出;去攀登顶峰看山河落日,万里流云,漫天霞光;还想去空阔的草原看漫天星辰;去各处体验不同的风土人情。”
“你这打算听起来就快活。”
说着,齐民瞻抬步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手谈一局?”
阮绵双眸一亮,欣喜若狂:“你确定要上赶着找心塞?我那一手烂棋你又不是不知道!”
虽这样说,她却赶紧吩咐人去搬棋盘。
齐民瞻看着她迫不及待从宫人手中接过棋盘摆在石桌上,又将装着白子的棋奁放到他面前,不由失笑。
看吧,他和她之间其实也能相处得很好!
他们少年相识,彼此之间早有了一定的了解和信任,他们可以轻松的,愉悦的,无拘无束的相处。
即便没有情爱,他们之间也不会相顾无言,尽是尴尬。
“老规矩。”
阮绵毫不客气的率先执起黑子,落到棋盘上,脸上尽是眉开眼笑。
齐民瞻心情愉悦的执白子跟上,每次落子都微微落后于她......
五盘棋结束,早已天黑如墨,宫人们手执明亮的宫灯,为他二人照亮。
最后一局阮绵赢了半子。
见她一脸忘乎所以的模样,齐民瞻蹙眉颇为无奈道:
“近三年了,你这棋技怎么一点儿都没有长进?”
阮绵一边将棋子捡进棋奁里,一边理所当然道:
“俗话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世人总会有穷其所力都学不好的东西嘛!
多的是抱着书本啃一辈子的读书人,辛辛苦苦科考一辈子,连个进士都中不了的呢!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是啊!还有少年成才,早早便金榜题名的探花郎。
齐民瞻抬眸看向她,只见她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素白的指尖顿了一顿,瞬间又恢复如常,微笑着继续将最后一颗黑子从桌面上捡起。
他分明从那双弯弯的眉眼里,看到了浅浅的水润光泽。
绵绵,听说两个人的感情里,先动心的人便注定输了。
我愿意输给你 ,彻彻底底的输给你,不论是棋,还是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