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云六走后,老道挣扎着爬起,每动一下,伤口便如刀割般疼痛,冷汗如雨下。他艰难地挪到旁边的包袱旁,颤抖着双手在里面摸索,半晌,取出一本泛着古老光泽的书,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接着,他又从袖口深处掏出一支银色发簪,那发簪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一丝清冷的光,也被他珍而重之地放在怀里。做完这一切,老道缓缓靠在墙边,闭上双眼,眉头紧皱,似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与沉思,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他沉重而又缓慢的呼吸声。
老道像是在一片迷雾中沉浮,意识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缘徘徊。他的双眼紧闭,眉头时而紧皱,脑海中画面如走马灯般闪现。师父云机子的面容若隐若现,那熟悉又带着几分神秘的微笑,仿佛在向他诉说着往昔的教诲。紧接着,地洞深处传来云七和云八急切的呼喊,那声音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无尽的恐惧与渴望,回荡在他的梦境里。未等这呼喊声消散,画面一转,道观大殿焕然一新,自己正襟危坐,手持经书,口中念念有词,那庄重肃穆的氛围,宛如隔世。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帐篷上,老道从这纷繁复杂的梦境中悠悠转醒。云六端着热气腾腾的一碗粥和一块馕饼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师父饿了吧,快点吃饭,骆驼队已经走了,李连长他们剩下的炊事班五个人也已经收拾好了,他们只有一个人会开汽车,所以我们七个人一起出发返回若羌城。”
老道缓缓坐起身,接过粥,一饮而尽,热气在他的脸上氤氲开来,让他恢复了些许力气。他开口道:“你多带些水和食物,我这儿有半瓶解毒丹,你也拿去防身。”说完,他便挣扎着要起身,可这一动,伤口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疼得他冷汗如雨下。云六见状,急忙扶住老道:“师父,我扶你过去。”老道微微点头,在云六的搀扶下拿起行囊,脚步踉跄地出了帐篷,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又带着无比的坚定。
云六扶着老道来到炊事班营地,五个人皆已整装待发,严阵以待。为首的是班长朱大贵,他身材魁梧,神色坚毅,朗声道:“道长,俺是朱大贵,会开汽车。车上已备好了两大桶汽油和水,若天气正常,两日之内赶回若羌城,应是不成问题。”老道微微点头,眼神中满是感激:“有劳朱兄弟了,我与徒儿便坐在车厢后面。”
朱大贵转身走向汽车,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汽车发动。那汽车猛地向前一蹿,踉踉跄跄地驶了出去,显然朱大贵的驾驶技术尚欠火候。车厢内闷热难耐,仿若蒸笼。老道本就身中剧毒,毒气在这恶劣的环境下愈发肆虐,他呼吸困难,面色惨白如纸,仿佛下一刻就要断绝气息,仅靠着最后一丝顽强的意志苦苦支撑。
汽车一路疾驰,沿着驼队留下的痕迹,一直行驶到下午,已然走了七八十里地。然而,此时前方的驼队痕迹竟消失不见。朱大贵急忙停车,跳下来大喊:“道长,前面有沙尘暴,驼队的痕迹都被盖住了,咱们得先找个地方躲避。”车厢内,老道气若游丝,艰难地对云六说道:“徒儿,就依他所言,万事小心。”那话语轻得如同风中残烛的火苗,随时可能熄灭。
朱大贵带领众人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巨石阵,汽车勉强能停在巨石的夹角之间。众人急忙下车,朱大贵和其他几人从车厢里拿出帆布等物,准备搭建临时的避风之所。老道在云六的搀扶下,艰难地走到巨石的角落里坐下。狂风裹挟着沙石呼啸而来,打在帆布上砰砰作响,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朱大贵一边用绳子固定帆布,一边大声喊着让大家靠近巨石。云六从行李中翻出一块毯子,裹在老道身上,试图为他阻挡些许沙石。突然,一阵强风猛地掀开了帆布的一角,沙石瞬间灌了进来。朱大贵扑过去,用身体压住帆布,大声呼喊同伴帮忙。在众人的努力下,帆布再次被固定好。
此时,沙尘暴愈发凶猛,天色也变得如黑夜一般。朱大贵从车上拿来干粮和水,分给大家。老道已虚弱至极,云六小心地喂他吃了一点干粮,喂了几口水,但老道只是微微摇头,示意自己吃不下。在这漫天风沙的肆虐下,众人挤在这简陋的避风处,默默等待沙尘暴的过去,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对未知旅程的担忧。
次日清晨,肆虐的沙尘暴终于退去。众人陆续起身,纷纷抖落满身的沙土。朱大贵二话不说,再次发动汽车,沿着沙漠边缘朝若羌城方向疾驰而去。
然而,行驶约两个时辰后,汽车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异响,紧接着便熄火停下。朱大贵与两名汉子赶忙下车检查。半个时辰过后,朱大贵神色凝重地喊道:“大伙都下车吧,汽车发动机因沙尘暴进沙损坏了,已无法修理。咱们现在只能步行回去,距离大概还有二百里,若天气正常,得走上四五天。”
云六听闻,心急如焚。他深知老道的状况已万分危急,因为解毒丹早已用尽,仅剩的几颗也只是暂缓了体内毒气的蔓延,根本无法彻底解毒,而老道的身体每况愈下,时间愈发紧迫。
朱大贵众人无奈,只能收拾行囊,多拿一些水和干粮,开始徒步前行。云六扶着老道慢慢悠悠的跟在朱大贵后面。脚下的沙地松软难行,每迈出一步都要花费不少力气,没一会儿,众人便气喘吁吁。烈日高悬,无情地炙烤着大地,沙漠仿佛变成了巨大的蒸笼。汗水从众人额头渗出,很快又被高温蒸发,只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盐渍。有人开始出现中暑的症状,脚步虚浮,眼神迷离。朱大贵一边搀扶着另一个虚弱的汉子,一边大声呼喊着为大家鼓劲。
水很快就成了最珍贵的资源,每个人都严格控制着饮水量,但即便如此,每个人水袋还是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云六身上只能挂两个水袋,已经喝完了一个。望着老道愈发苍白的脸,心急如焚,他希望在周围寻找可能的水源迹象,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希望。
一天就要过去了夜幕降临,温度骤降,寒冷如刀般割着众人的肌肤。他们没有携带足够的保暖衣物,只能相互依偎在一起,瑟瑟发抖地熬过这漫长的寒夜。而沙漠中的夜晚并不宁静,远处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嚎叫声,让众人的心始终悬在嗓子眼。
随着时间的推移,第二天队伍的行进速度越来越慢,体力的透支、水源的匮乏和对未知的恐惧如同三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但他们都清楚,停下就意味着死亡,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向着若羌城的方向艰难挪动。
云六搀扶着老道,脚步迟缓,很快便被朱大贵等人远远甩在后面。老道虚弱地开口:“老六,我走不动了,寻个避风处歇会儿,我有话要讲。”
二人来到不远处一棵枯死的胡杨树下,老道倚着大树缓缓坐下,气息微弱:“我大限将至,恐怕今日就要离开这世间了。老六,待我死后,把我葬于这胡杨树下,让我面朝川省家乡的方向。”言罢,便似风中残烛,气若游丝。
云六泪流满面:“师傅,弟子们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带你回去,您喝点水,再坚持一日,或许能遇见买买提的骆驼队。”良久,老道才艰难地睁开双眼,声音细若蚊蚋:“老六,听为师之命,将我葬在此处。你随朱大贵他们回川省,莫要忘了为师交代之事,与师兄弟们好好团结,把道家文化发扬光大……”话毕,老道溘然长逝。
云六悲痛欲绝,颤抖着拿起木棍与匕首,在西域楼兰那片荒芜的大漠中艰难地挖掘着。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着无尽的哀伤。他费尽心力挖出一个坑后,小心翼翼地将老道的遗体面朝川省方向放入其中,轻轻为其铺盖好衣服,似是害怕惊扰了逝者的安宁。
随后,云六用双手捧起一抔抔土,边埋边泣不成声。在这大漠的风沙中,他的哭声显得如此悲戚而苍凉。就这样,伊老道安然长辞,他的身躯永远地留在了这片茫茫大漠之下,陪伴他的是那半本天书和银簪。
时光悠悠,几十年的岁月如白驹过隙。在命运的交织下,机缘巧合之人得到了伊老道的遗物,由此开启了一段新的传奇故事,续写着属于这片大漠的神秘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