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见祁凰兴致缺缺,便主动把黄金位置让给了手痒多时的清崖和执钟。
随后二人结伴,往苏渡丘的方向去了。
苏渡丘一如既往的人杰地灵,桃花流水鳜鱼肥,把几人的馋虫都勾了上来,就地取材搭起了烧烤摊子。
趁着张涉川和知溪去捡柴火的空隙,映雪捅了捅祁凰的胳膊,朝张涉川所在的方向努努嘴,
“若我没看错,他修习的不是魔道,而是仙术吧。”
他的神识虹光璀璨,白璧无瑕,如果修习的是魔界道法,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
祁凰知道瞒不住映雪这鬼灵精,何况本来也没必要瞒她,大方坦然地承认下来。
“没错,他修炼的是仙法。”
祁凰这人一直很有谋算,但这一招棋走的太偏,偏到让映雪有些发懵,猜不出她的意图。
“你对那群仙匪不是一直不待见么,怎么还想把乖徒往火坑里推?”
祁凰并不急着正面回答映雪的问题。
她捻指做火,将几枝干柴点燃了扔到烤炉底下,不慌不忙道。
“我此来魔修阁目的有三,还有一件事没办,需要你帮忙。”
映雪知道她是个大忙人,要不是有事找她,打完招呼老早就跑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养父母大仇得报,还欠着祁凰一个大人情,早晚都得还。
“说吧,只要我能帮得上。”
祁凰对不远处的张涉川挥了挥手:“涉川,你过来。”
张涉川手里抱着两条肥硕的大鲤鱼,见到祁凰招呼他,三步并作两步走来。
“怎么了,师尊?”
“过些时日,仙界会举兵攻入魔界。”她语出惊人,却还有闲情逸致摆弄烤鱼。
映雪无奈地摇摇头,她方才在牌桌上就看出祁凰有心事,原来这事并不是谣传。
她无语地向祁凰发问:“仙界如今没有靠谱的将军,那估计还是伏昔领兵吧,你要出手吗?”
祁凰点点头:“我会出手的,不过不在正面战场。”
“那也无妨。”
知溪将调料胡乱洒在烤鱼上,说出的话却很有章法。
“如今西楚兵强马壮,又有凌峰将军坐镇,与仙界一战绝不会输。”
“徒儿愿领兵前往,抵御天兵天将!”
张涉川几乎是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祁凰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少年长着一双仿佛能洞悉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笑起来如弯月,肃然时若寒星。
“此战不争输赢。”她朱唇轻启,掷地有声,望向库库刮着鱼鳞映雪:“映雪,你的任务是生擒殷离……”
映雪的玉手一用力,鱼鳞瞬间被刮得四下飞溅,其中几片贴到了她脸上,在月光下散发出奇异的光辉。
“殷离再不济那也是苍冥上仙的亲传弟子,你让我去同他打,还要生擒?我要是有这能耐,还用得着在这帮你刮鱼鳞?”
这任务,相当于九头虫对奔波儿灞说:“你去把唐僧师徒除掉。”
祁凰一副你把心放肚子里的表情:“我会找人帮你。”
张涉川生怕祁凰把自己给忘了,急忙上前问:“那我的任务呢?”
祁凰:“到时候你跟着我,去仙界。”
“徒儿去仙界做什么?”
“去仙界,自然是做仙帝。”
她摆弄着那堆将灭未灭的火堆,话说得云淡风轻,好像不是去做仙帝,只是去吃顿蟠桃宴。
张涉川睁大了双眼,直挺的鼻梁,唇色绯然。
“做……做仙帝?”
映雪把刮好鱼鳞的鱼甩了过来,拍拍张涉川的肩:“没错,就是让你当仙界之主。”
若是一年前的祁凰说出这话,映雪会觉得有梦想谁都了不起,然后劝她翻个身换个姿势再接着睡。
但今日一切都不同了,她是神君,这仙帝之位她想给谁坐,谁就能坐。
张涉川确实是个好苗子,修为高根骨好,为人也正派。
若他来当仙界之主,说不准上限会在哪,但肯定不会比殷离更没下限。
知溪扒拉着一只白羽鸡,心里慌得很,一遍一遍地默念:“我听不到我听不到……”
祁凰轻唤了她一声:“知溪……”
“我什么都没听到!”
她嗖地站起身,比了个发誓的手势。
“你别怕。”祁凰笑了笑,容色如月下绽开的茑萝花:“我是想说,今后后勤执事之职,就拜托你了。”
知溪愣了愣,眉头轻皱:“执事又要走?”
“要走。”她望了一眼波光粼粼的苏渡丘,轻声道:“这次一走,应该就不回来了。”
也是,魔修阁本关不住她的,从前是,现在也是,这一点知溪很早就有预感。
众人手忙脚乱捣鼓了半天,鱼肉烤焦了,鸡却总是没烤熟。
祁凰不由怀念起了星言。
若他还在,这会她肯定已经在美美地享用晚餐了。
就在此时,怀里的浮世镜陡然震了震。
她心下一惊,生怕西楚那边出什么事,急忙用手帕净了净手,接起浮世镜。
“哪位?有事?”
这浮世镜由于年久失修,镜像功能已经损坏,只能通过声音传递讯息。
那头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消化她过于官方的称呼。
半晌,一阵熟悉清沉的嗓音响起。
“听说你在想我?”
星言的声音带了点磁性,还有点若有似无的缱绻。
不得不说,她既想念从前在魔修阁开的小灶,也确实有些想念他了。
祁凰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你?”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错神须臾,眉眼堆积的那抹阴郁似乎淡了点,眼底闪过刹那的清亮,渐渐笑起来。
“胡乱说的,没想到被我猜中了。”
祁凰掩在长发下的雪白耳根可耻地红了。
映雪几人见再鼓捣下去也鼓捣不出来什么花样,索性勾肩搭背,准备去筵席楼随便对付两口。
祁凰挥挥手,示意他们先走,她晚点再过去。
她满面春风地打完招呼,转头,那抹灵秀的笑意忽然僵在脸上。
是星言来了。
他穿着一套白色暗纹寝衣,乌黑的头发像是刚梳洗过,蓬松干净,只简单挽了个发髻。
不同于往日的清冷,此刻的他仿佛整个人都柔和起来,温澜潮生。
带太多东西总是行动不便,所以我丢掉了繁文缛节的琐碎。
只寡月单衣,前来爱你。
祁凰太过惊喜,以至于有些慌乱。
“你……你怎么来了?”她的眼神落在他领口开得有些低的寝衣上。
而且还是这样子来的……
星言抬了抬眉梢,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想看可以直说,我愿意给你看,用不着偷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