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郡主……你……你快去为洛二姑娘瞧瞧啊!”
在一片嘈杂惊慌声中,蓦地传来一道尖细且颤抖的声音。
“……”容玖玥凉凉的目光,缓缓移至丽贵妃身上。
她是任人驱使的大夫吗?洛二已经摔得脑浆迸裂,你自己去瞧瞧呗!
就在此时,皇后稳了稳心神,“尔等暂且散去——来人!速将洛二姑娘抬进殿中!”
无论如何,此女是圣上赐入东宫的太子良媛,表面礼数需得尽到!
不多时,圣德帝闻声赶来,此刻殿内除了帝后,太子与睿王皆在。
当然,还有两个倒霉鬼——容玖玥和周太医。
“文安郡主,你且去看一下吧。”圣德帝无奈开口。
“……”容玖玥恭敬施礼,“遵旨!”
她现在不仅是社畜大夫,还是一位仵作验尸官呗!
稍顷,容玖玥自内殿返回,行至圣德帝面前回禀。
“圣上,洛二姑娘全身骨碎,内脏皆破裂,头颅更是出血严重,现已不幸香消玉殒。”
“而且,洛二姑娘还……”她慌忙低垂下头,欲言又止,显然有难言之隐。
“但说无妨,殿内并无他人。”圣德帝神情严肃道。
容玖玥低声请旨,“圣上,可否请周太医再去探脉……毕竟臣女曾与洛二姑娘有嫌隙,此事又匪夷所思,臣女实在惶恐……”
闻言,圣德帝摆了摆手,周太医遂疾步走进内殿。
“文安郡主,你暂且说来。”
容玖玥福身行礼,字斟句酌,压低声音回话:“圣上,洛二姑娘似有小产之迹象……”
“什么?这怎么可能!”皇后的声音因惊愕几近失声。
此时,周太医自内殿而出,当即躬身上前,低声道:“回圣上,洛二姑娘确有身孕,现已小产。”
“老臣不敢妄言,任何一位大夫皆可诊出,洛二姑娘应已知晓。”他紧接着补充。
难怪洛二姑娘如此着急寻死呢!
近日圣旨想必会送达洛府,届时会有嬷嬷去验明正身。
即便洛二姑娘紧急处理孩子,嬷嬷又岂会查不出小产迹象!
尚未入东宫的太子良媛,竟于闺中珠胎暗结,此乃株连之罪啊……
闻言,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太后竟让此女入东宫为妾,这分明就是对太子的羞辱!
太子亦是脸色漆黑,太后此举无疑是将他的颜面,践踏于泥沼之中!
圣德帝似是突然想起何事,当下脸色变得凝重且阴沉。
“洛二姑娘因过度思念太后,以致精神恍惚,不慎坠落高台,着洛家妥善安葬即可。”
言罢,圣德帝立刻转身离去。
月前暗卫禀报,太后于行宫内豢养面首……洛二久居行宫,接触的外男无非是那些人!
许是太后的面首玷污洛二,致其身怀有孕,否则以洛二之心性,应不会主动与面首苟且。
洛二心知肚明,事情败露唯有死路一条!因而她不惜性命,也要给太后泼一身脏水!
“太后,您害得我别无生路”——
听闻彼时凌霄阁高台上,洛二的泣血控诉,可谓是声嘶力竭!
故而,此事只能作罢,否则于整个皇家而言,必将是惊天丑闻……
待容玖玥踏出宫门时,她忽觉今日阳光更盛。
前日宗玄聿送来一则消息,太后于行宫内养了几名面首。
她只是想策划一场好戏——太后为羞辱太子,将与面首苟且的女子,强行塞入东宫。
至于皇帝究竟会作何揣测,那便与她无甚干系了。
她所要的,不过是将这桩小事,永远深埋地下而已。
容玖玥不禁暗自得意,她亲自调配的假孕药,世间能识破之人,恐怕唯有师父一人。
两次刺杀,还有上元节宫宴的蓄意栽赃陷害,洛二死有余辜……
与此同时,勤政殿东侧偏殿内。
太后丧仪之事已彻底结束,丽贵妃犹豫再三,还是前来求见皇帝。
“圣上,如今正值国丧,民间或可半载后嫁娶,但宜欢是公主,理应为太后守孝一年。”
说话间,丽贵妃伸出纤纤玉手,轻柔地为圣德帝揉捏肩膀。
为今之计,能缓则缓,一年时间足以筹谋诸多事宜。
圣德帝端起茶盏,并未啜饮,只是垂眸凝视着漂浮的茶叶,闻着那略带涩味的茶香。
“适才鸿胪寺来报,南诏太子还有五六日即可抵达洛京,和亲之事不会有任何变数。”
他握住丽贵妃的手,提醒道:“南诏公主会留下,待到国丧期满,再举行大婚之礼!东祁公主,自当随南诏太子一同归去。”
先帝遗留的烂摊子,他兢兢业业治理二十余载,方得理清。
现今东祁海晏河清,百姓实难承受战乱之苦!且与南诏互有和亲,乃多年之惯例。
“圣上……非得是宜欢不可吗?”丽贵妃哽咽着问道。
“朕意已决,无需多言。”
丽贵妃轻拭泪水,稍作迟疑,试探着开口:“文安郡主才貌出众,许会更得南诏太子青睐。”
“……”圣德帝冷冽的目光,蓦地投向丽贵妃,“你可是听闻了何事?今日来试探朕!”
“朕险些忘却……乔家的生意可是遍布诸国,自然知晓南诏之事!”他意有所指道。
“圣上息怒!”惊慌的丽贵妃,急忙跪地请罪。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泣道:“臣妾确实知晓此事……只是嬷嬷去取家中所送之物时,无意间听人闲谈。”
“平身吧!”圣德帝看向她,“此事本就无需再隐瞒!”
“圣上……”丽贵妃泪如雨下,伸手轻触龙袍下摆,“宜欢……可是您的亲生骨肉啊!”
还是圣上疼爱多年的孩子,如今圣上怎能忍心呢?
圣德帝随手扶起丽贵妃,脸上忽而浮现出一丝笑意。
“三发连弩、盔甲、火铳、炼钢冶炼法、特效金疮药,还有刚送至军中的青霉素……只要宜欢能改良其中一项,朕便免她和亲,如何?”
言罢,圣德帝静静地看着丽贵妃。
“圣上……臣妾不明白……这些东西实非宜欢所能涉猎……”
丽贵妃怔怔流着眼泪,她出身江南商贾之家,自幼所学为琴棋书画,还有经商之道。
宜欢身为公主,不喜骑射,倒是与她志趣相投。
圣上所言这些,莫说宜欢,哪怕是宫中皇子,也难以做到啊……
“丽贵妃,可这些东西皆出自文安郡主之手!”圣德帝提醒道。
“容玖玥是凭自己的本事,让朕与朝廷非留不可!如此国之大才,东祁唯有一人!”
圣德帝轻抚丽贵妃的脸颊,声音看似平静却蕴含着些许警告。
“你除了宜欢,还有清欢,乔家上下众多人……云姝,你向来聪慧,莫要糊涂啊!”
丽贵妃身体猛然一僵,泪水仿佛凝固在眼中,不敢滑落,“圣上……”
“赵海,丽贵妃身子不适,你亲自送她回宫——用朕的龙辇!”
丢下这句话,圣德帝轻轻拍了拍丽贵妃的肩膀,遂转身落座龙椅,继续批阅奏折。
和亲之事,莫说是七公主,即便是要睿王,他也会送出去。
除却太子,那么多儿女,他似乎没什么不能割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