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容莜宁那张清丽的脸上,满是凄楚之色,她眸中含泪,直视着眼前的祁千胤。
“太子殿下,此乃第二次了!”
言罢,容莜宁凄然一笑,那笑容,恰似深秋的残花,令人心碎不已。
紧接着,她牵起瑾瑜的手,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祁千胤望着妻女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欲解释适才之事,却不知从何说起。
莜宁话中之意,他自是心知肚明。
的确,这是第二次了——他将容玖玥“气晕”于东宫中。
他向来以君子自居,然而如今自己的行径,却让他变成一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之人。
容玖玥于他,实乃有再造之恩。
当初他的右腿重伤,若非容玖玥妙手回春,悉心医治,恐怕他的太子之位亦将难保。
不仅如此,容玖玥还曾及时察觉出瑾瑜遭人暗中毒害,且出手保住了莜宁腹中之子。
容玖玥——无疑是他们一家四口的救命恩人!
然而,对于今日之事,他虽觉得略有不妥,但内心深处,并未对提及此事感到懊悔。
他只是想要容玖玥的一个承诺——
倘若日后,许良娣不幸遭遇莜宁昔日之祸端,至少那母子二人,可以多一线生机。
毕竟许良娣腹中的胎儿,同样也是他的亲生骨肉。
……
容玖玥不顾此刻祁千胤的凌乱,已与宗玄聿携手归家。
“何其无耻!他怎么不让长姐亲自照看许良娣啊!”
“我救来救去,如今竟成了东宫的专职大夫!怕是东宫的鹦鹉受伤,也要我前去施救!”
容玖玥紧闭房门,饮茶的间隙,向宗玄聿诉苦。
“莫要生气,不值得……”宗玄聿柔声宽慰,继而轻拍着她的后背。
容玖玥不禁低声慨叹:“这或许便是九子夺嫡……与保送生的差距吧!”
听闻当今圣上,乃是踏着众弟之鲜血方才登上皇位。
平定内乱、御驾亲征……登基这二十余载,圣上从未停歇。
不似太子,圣上初登大位,他便即刻入主东宫!
“宗玄聿,东祁最为厉害且受世人敬仰的皇帝,是哪一位?”容玖玥压低声音问道。
“自然是开国帝王——高皇帝!”宗玄聿回答得没有丝毫迟疑。
“生辰是何月何日?”容玖玥追问。
“八月二十日……”宗玄聿似乎有些明白她的意图。
闻言,容玖玥略作思忖,道:“你让人留意一下水灾救援情况,尤其是堤坝的修建。”
“我夜观天象,六七日后应当还有一场暴雨,或将持续几天,但不会超过八月二十。”
宗玄聿心领神会,轻声道:“你是想让皇孙的出生之日,天降祥瑞……”
“正是!”容玖玥微笑点头,“皇帝皆重视祥瑞,自古以来,无一例外!”
“长姐之子应在八月底出生,提前七八日不是问题,尤其孩子过大!”她随即解释。
“孩子本就体格惊人,再加上诸多祥瑞加持……”
容玖玥言尽于此,精神为之一振,即刻移步至桌案前,提笔书写起来。
须臾,宣纸之上出现一堆令人费解的图案符号。
“这是什么?”宗玄聿疑惑地询问。
“物理与化学的简易公式。”容玖玥头也不抬地回答,“日后我再详细地说与你听。”
既已有祥瑞,那便再多来一些吧!
“咳咳咳……”一旁的宗玄聿突然捂着胸口,闷声咳嗽不止。
“你怎么了?”容玖玥急忙扔掉手中的铅笔,为他轻轻抚着胸口。
“无事……”宗玄聿轻笑一声,“许是连日赶路,身体略有不适……你安心忙你的事情即可。”
言语间,他仿若有些呼吸不畅,看似一副病弱之态。
“我不忙!”容玖玥不禁心生歉疚,“刚回京,尚未让你休息几日,便随我前往东宫……”
“我无事,真的无碍!”宗玄聿赶忙打断她的话语。
“抱歉,适才我是佯装病恙,只为让你多关注我一些……而非全心全意忙活太子妃和孩子……”
宗玄聿面上满是愧色,甚至不敢直视那双澄澈的眼眸。
不可否认,他终归是自私的……
在落霞山中,师父与师兄表面上嫌弃他们亲昵,实则是,不愿叨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他喜欢那种感觉——容玖玥的生活中唯有他的存在。
故而,他有些厌恶洛京,这里有太多繁杂的人与事……
“老狐狸,于我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人!无论是整个平阳侯府,还是长姐与孩子!”
容玖玥依偎在宗玄聿的怀中,环着他的腰身,话语格外温柔。
“卿卿,抱歉……”
“你个大男人咋这么磨叽呢!”
容玖玥的温柔顷刻间消散,她蓦地翻身将宗玄聿压在圈椅上,一把揪住男人的衣襟。
“我说了,你最重要!往后不许再与别人相比,否则我将你剥光,再抱出去转一圈!”
容玖玥耳尖通红地放完狠话,便伸手去抱宗玄聿。
然而,她刚将男人抱离圈椅,手上却好似突然卸去力气,与宗玄聿一同倒在椅上。
“卿卿!”
“……”容玖玥瞬间回过神来,装作若无其事地解释,“我刚才手麻了,换你抱我吧!”
“好……”宗玄聿轻声应道,随即将她拦腰抱起,朝温泉池走去。
容玖玥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将头深埋在他的胸口,不时晃动着双腿,看上去好生悠哉。
然而此刻,她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消散,心中不禁生出一种莫名恐慌。
在此之前,她单手就可以轻松抱起宗玄聿,甚至还能跑上一圈。
可是适才……她用了两只手,竟然有些抱不动了……
夜幕缓缓降临,东宫之内。
因许良娣突然晕厥,祁千胤不得不离开长信殿,来至宜春殿。
负责请平安脉的何太医禀报:“回太子殿下,许良娣只是饮食过少,以致体力不支。”
“整个太医院,难道就没有更好的法子吗?”祁千胤沉声质问。
“当年太子妃初次遇喜,甚至呕吐至四个月,但也不似这般严重,至少能吃下东西!”
祁千胤的语气中带着明显愠怒,脸色亦愈发阴沉。
总不能十年过去了,太医们的医术反倒不如从前了吧!
何太医赶忙回禀:“太子殿下,虽各人体质不同,但太医院的药方,应可缓解此种情况……”
他稍作犹豫,道:“老臣斗胆,敢问许良娣在遇喜之前,是否服用过催孕的药物?”
“没有!”
恰在此时,许良娣悠悠转醒,虚弱的声音自床幔内传出。
“我自幼体质甚好,想必才会刚入东宫月余……便怀上孩子……并未借助任何药物。”
闻言,何太医无奈道:“如今只能等月份渐大,情况或会好转,良娣还需尽量用些膳食。”
言罢,他向祁千胤恭敬地行礼,随即去准备药方。
做大夫不易,在宫中当太医更是难上加难啊!
即便心中生出某些疑虑,也不敢且不能多问什么。
倘若许良娣此次遇喜,未曾借助那些催孕之药——
他这个太医,愿去百寿园做兽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