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如此供状的皇后并不甘心,当即下令召集所有位分在主位之上的嫔妃,以及勇于出首揭发的曹答应,一同前往昭阳殿共商对策。
供词所揭露的罪行,最严重的不过是谋害淳常在的那桩旧案,可事情已过去一年多了,是否会严惩,也在皇上许与不许之间。
若想要一举将华妃打落到泥土里,仅凭这些证据,犹不足够。
端妃心中暗自忧虑,她转向曹琴默,语带试探:
“曹答应曾与年氏亲密,不知是否还能忆起她其他的罪证?”
曹琴默低头,轻声答道:
“昔日华妃权势滔天,行事跋扈,的确害了不少嫔妃。
但嫔妾身份卑微,很多事情知道的也并不详尽,实在是不能想起更多了。”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曹琴默实则是个比华妃更难对付的角色。
她深藏不露,锋芒内敛。若说华妃是凶猛的虎,那曹琴默便是虎爪之锋,许多阴狠毒辣的计谋皆出自她手。
但关乎自身安危之事,她又岂会轻易吐露?
端妃也一改往日的沉静,眼见周宁海在酷刑下毙命,曹琴默又无法提供更多证据,她心生一计,向皇后提议:
“不如将翊坤宫中华妃身边的所有宫女太监,尽数押往慎刑司审问,一个都不能放过!
特别是芝答应,她曾是华妃的心腹,严刑之下,定能有所收获,务必找到能一击必杀的罪证才行。”
沈眉儿闻言,悠悠开口:
“重刑之下必多冤狱,岂有滥用重刑以得证供的。
何况芝答应亦已是宫嫔,端妃娘娘如此作为,倒是大有周兴,来俊臣这帮酷吏之风了。”
端妃面色一寒,目光如刀般刺了过来。
正当她欲继续争辩时,殿外突然传来皇上的声音:
“说什么酷吏?”
众人一惊,连忙起身行礼。雍正步入殿内,摆手示意众人平身,又问道:
“你们方才在谈论何事?”
敬妃将先前的对话简要复述了一遍。雍正的目光在端妃身上停留了许久。
端妃面色一白,再不敢说话。
随后雍正冷哼一声,语气冰冷:
“朕要的是真相事实,而不是一堆人趁机落井下石,借机报复。”
他环顾四周,见曹琴默等人皆已低头。随后,又向皇后伸出手:
“把周宁海的供词拿来给朕看看。”
宜修无奈,只能将供词呈上。
雍正仔细审阅,这些罪行他都知道,可是因为对华妃心怀愧疚,到底还是放不下多年宠爱的女人。
他轻轻叹息,声音几不可闻:
“年氏侍奉朕多年,体贴入微。虽然她有时跋扈,但也不过是性格使然,脾气骄纵了点。
朕还记得她初入宫时,那般明艳动人、活泼可爱……如今却……”
端妃察觉到皇帝话语间流露出的回护之意,再也无法按捺,急切地说道:
“年氏野心勃勃,其兄在前朝肆意妄为,她自己在后宫亦是德行败坏,这些事实她无从狡辩。
恳请皇上严惩年氏,以正宫纪!”
端妃已不愿再称年世兰为华妃,只以“年氏”相称,语气中满是决绝。
雍正双唇紧抿,摇了摇头:
“年羹尧已伏法,怎能再牵连于她?”
端妃指间紧握成拳,脸色在惊愕与愤怒中变幻,再次陈情:
“她兄长虽死,但家族仍有余脉。淳常在的无辜枉死、臣妾所受的苦楚,还有莞贵人的遭遇,难道皇上都要一笔勾销吗?
请皇上务必肃清宫闱,以绝后患!”
雍正沉默良久,神色在朦胧的光影中显得模糊不清,终于缓缓开口:
“罢了,淳常在之死证据确凿,年氏无从抵赖,其行径着实狠毒。
着即废除其封号,降为嫔位,令其在翊坤宫闭门思过。”
皇上仅提及了淳常在之死,对其余诸事却避而不谈。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雍正始终相信年世兰的真心,即便年羹尧功高震主令他心生戒备,他也未曾对年世兰有过半分苛责。
况且这些年,年世兰一直得宠,雍正对往日的情分自是难以割舍。
端妃心有不甘,可皇上的金口玉言,她又岂敢违抗?
好在年世兰已失去家族支撑,不足为惧,日后可慢慢筹谋。
只好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问道:
“那与年氏同谋的芝答应,又该如何处置呢?”
雍正略一思索,道:
“就让她继续留在年嫔身边,做宫女伺候吧。”
皇后宜修起身,温婉地说道:
“皇上宅心仁厚,宽待后宫众人,想必年嫔定能改过自新。”
她又轻声补充道:
“年嫔一直渴望面见皇上,一来是想申诉冤情,二来是求皇上宽恕其家族族人。”
雍正迟疑片刻:
“如今……朕还是不见为好。”
殿内沉寂了许久,一直如同透明人般的齐妃突然开口:
“曹答应也曾与年嫔过从甚密……”
曹琴默已然以头伏地,悲切地哭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温宜考虑,将自己所做的恶事撇的一干二净。
全然一副在年世兰的威势下,为了女儿,不得不小心度日的无助额娘。
雍正默默片刻,方道:
“答应曹氏揭露年氏罪行有功,着复位贵人,赐封号为‘襄’。”
随后,宜修又向雍正提及:
“皇上因前朝之事劳心劳力,连今年的大选都未能举办,宫中的妃嫔,除去那些不幸故去或疯癫的,已所剩无几了。”
雍正端坐其上,神色沉稳:
“选秀女乃祖宗规矩,自然是要选的,但非此时。眼下朝务繁杂,实在没有那份心力。”
皇后眼中平静无波:
“此次平息朝廷纷乱,众多功臣涌现。若能从这些功臣之家中挑选适龄女子入宫,定能增添宫中的祥和之气。
想必这些女子皆是大家闺秀,举止端庄,皇上意下如何?”
雍正微微颔首,并未反对,任由皇后安排。
前朝之事尘埃落定,对有功之臣的封赏也接踵而至。
甄家此次出力最多,功劳显赫,甄远道再次晋升为正二品吏部尚书。
如今年氏一族销声匿迹,甄家却是备沐皇恩,声势日益显赫。
因西北军政尚需善后,皇上将沈眉庄的大哥沈翟义调任青海,担任宣慰使司副史,协助新任川陕总督岳钟琪掌管军民事务。
虽然官位亨通,却并无兵权实职,显然皇上仍在防范再出现一个如年家般的势力。
相比较之下,便更显得甄家在京城中新贵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