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楼乾元在二楼靠窗的桌子旁,正看着对面百花阁里面的闹剧,苦笑着喝着酒暖身。
出来五个月一无所获,当初在悬崖下就计划好来找绾儿。
楼乾元当时就发现绾儿的足迹是朝着南边去的,只是当时隐瞒了。
这种情况下还大方的话,太对不起自己了,表弟虽说是放手了,可是他突然反悔自己也没办法。
毕竟皇权大过天。
这大年三十的,一身凄凉。
店里什么人都没有了,店家早早就回去了,厨子小二也都回家了。
楼乾元只能温着酒就着花生,看着对面两个老男人为了个妓女打架,也是够悲凉的。
正看着热闹,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是楼乾元一眼就认出来了。
日思夜想的人,怎么会认不出来。
刚刚跑出去的丫鬟,拉着一“男子”跑到百花阁门前,那身影肯定就是绾儿。
表弟画的绾儿男装画像自己见过的,在梦中也是出现过千万次。
楼乾元按捺不住激动的心,站起来,半个身子伸出屋檐,盯着‘男人’。
只见二人立于门前抖着身上的雪,楼乾元仔细看清那人的脸,喜出望外,果然是绾儿。
楼乾元立刻捏了下自己的脸,是真的。
楼乾元马上转身下楼,想马上见到绾儿,刚走到楼下却转念一想,又打住了,得保持下自己的形象。
阮绾被拽进百花阁,只见乌泱泱一群人围聚着,这大年三十的,一个个把这里当家了。
一胖一瘦两个中年男子坐在地上,被几个百花阁的小厮拉着分开。
只见那胖子一脸的血,瘦子的手也正滴着血,手上还嵌着碎瓷片,地上也全是蘸着血的瓷片,还真是大打出手了。
两人口中还念叨着“梦娘最喜欢的是我,是我”
小桃拉着阮绾挤进人群“快让开,快让开,大夫来了”
俩人都完全是神志不清,几个人都按不住,一直动,一看就是黄汤灌饱了。
实在是没办法给他们清理伤口,看着地上扑腾的两个人,阮绾伸手按了胖子脖子下的一处穴位,他便晕过去了。
如法,瘦子也晕过去了,一旁的人看得一脸惊讶。
阮绾快速给他们清理伤口包扎好,对着姑娘们说道“这俩人你们谁抬进自己房里,明个收钱就是”
几个晚上落单的姑娘笑着跑上前,一人一个,在小斯的搀扶下回了屋。
阮绾看着两人摇了摇头“红颜祸水啊”
再看了眼楼梯上,一直在看热闹的梦娘,梦娘一脸关我屁事的表情,翻了个白眼便转身上楼去。
阮绾也跟着上了楼,身后的人唏嘘起来,外面皆是传言阮绾是梦娘的姘头。
这样也好,省去了很多麻烦。
进了梦娘的屋里,发现梦兰,牡丹都在里面嗑着瓜子坐着,二人是梦娘的姐妹,与阮绾也是朋友。
小桃端来水洗手,阮绾洗完到桌子前坐下“几位今日怎么没各自逍遥,到在这里聚着”
说着阮绾便抓起一把瓜子磕了起来。
牡丹放下手里的花生,拍了拍手,一脸媚笑,扭着腰走到阮绾身旁,趴在她肩上,抚撩着阮绾的脖颈,娇声道“还不是为了等你这个怨家,这么俊俏的公子,赎了奴家回去,奴家必定夜夜伺候好”
一时几个人便笑了起来,阮绾一开始还会脸红,如今却是波澜不惊。
脸皮果然是练出来的“你要是个男的,我就把你赎回家”
阮绾抓起个苹果往她嘴里一堵,牡丹咬了一口拿着苹果回到座位上娇嗔道“郎心如铁”
阮绾笑着摇了摇头“说吧,此次又是谁?”
看着眼前三人,梦兰伸出了手,阮绾一搭脉叹了口气“梦兰姐,留还是不留?”
梦兰笑着摇了摇头“留下来也是害了他,倒不如早点送走好投户好人家”
“梅公子知道吗?”
梦兰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他如果爱你的话,就该娶你过门的”阮绾从药箱里拿出药递上前。
梦兰接过“他爱不爱我,我是不知道,男人嘛,我爱他才会把身子给了他,爱他才会不告诉他”
阮绾很是不明白,一脸疑惑,梦娘举起一杯酒仰头倒入口中“爱就在一起快活,不爱就散伙,快乐呢就尽情的快乐,悲伤呢就肆意的悲伤,一辈子嘛就过去了”
阮绾和她们嬉笑了一番便起身离去,小桃送到了楼下。
阮绾从不在这里过夜。
细想之下她们的生活方式倒也明朗,这样的环境下,人生得意须尽欢才没有那么苦闷。
阮绾有时候想,自己还不如她们,好歹爱过,好歹在一起过,快乐过,可自己,跳过了一切直接走向了悲伤。
身后的人儿又再度恢复了醉生梦死,对酒当歌,美人在怀,好不快活。
雪下大了,起了风,阮绾裹了裹衣服,撑起伞朝外面走去,家家户户皆是灯火通明。
在这纷飞的大雪之中变得朦胧了起来,想着得赶快回去,一会雪积厚了路便难行了。
熟悉的声音,穿过窸窸窣窣的雪声,在耳畔响起“大年三十的,公子只身一人,倒不如与在下作伴”
阮绾抬头一看,撑着把伞穿,着貂裘在雪中微笑伫立着,正是楼乾元,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时怔愣在原地,阮绾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他。
阮绾立马想到了什么,看向他身后,身后只有风雪。
楼乾元看着眼前的人儿,一脸担忧的表情,笑道“放心,只有我一人,外面太冷了,到屋里去吧”
楼乾元笑着指了指对面的客栈。
阮绾随着他上了二楼,整个客栈空空如也,这客栈只有他一人,也是,这大年三十的,哪里还有其他的人。
窗边的桌子上摆了一盘花生和一壶酒,楼乾元上前拉开了椅子,阮绾便坐下了。
楼乾元也坐到对面,阮绾这时候才看清他,原本光洁的脸上长出了胡子,面容也沧桑了许多。
“楼公子怎的到这柳州了?”
楼乾元一脸挑逗的笑道“我说我是来找你的你信吗?”
阮绾皱着眉看着他,难道是夏长风派他来找自己的。
“找我的,难道是”
还没问出口,那楼乾元便一脸不满“能别老往那想好吗,我是我,他是他”
“谁让你们总是形影不离的,那你找我干嘛?”
楼乾元突然腼腆了起来“本想着到你家提亲的,却被你爹轰了出来,后来得知你走了,我便出来找你了,五个月了,可总算找到你了”
看着楼乾元一脸兴奋的表情,阮绾很是惊讶,他搞成这个样子原来是为了找自己。
可是感动归感动,并不代表阮绾对他有意“你现在找到我了,可以回去了”
说罢阮绾转身便走,楼乾元一把拦住“啊等等,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啊?”
“我为什么要和你回去?”
“这个,这个”楼乾元抓着头一时语塞便耍起赖来“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了,你到哪我就到哪?”
阮绾一脸无奈的看着他“大哥,求求你放过我吧,你赶紧回京城做你的少爷,在这跟着我可是要吃苦的”
“我不管,这五个月我也没少吃苦,这以后,吃着吃着就习惯了”
楼乾元拉着阮绾的胳膊不放手“再说我回去也做不了少爷了,我辞了官来找你的,我可是抛弃了一切为了你,你可不能不管我”
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阮绾真是欲哭无泪啊。
这场景活脱是,阮绾诱拐了富家小姐的穷书生,还是始乱终弃的那种。
楼乾元接着说道“你看这大年三十的,我为了找你一个人在这客栈受着冻,挨着饿,你忍心让我一个人”
说着楼乾元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还没等阮绾开口,他便拉着阮绾下了楼,还十分顺手的接过阮绾手里的药箱。
撑起了伞便往阮绾来时的方向走去,看来他一早就发现了,就在这等着她。
“你能不粘这么紧吗?”阮绾说着挣脱楼乾元的手
“我不跑,也跑不掉”
楼乾元正色道“近些好保护你,这黑灯瞎火的,而且,我们只有一把伞”
说着看了看头顶上的伞,一看是他的伞,阮绾只能摇头,看来他是赖上自己了。
两个人顶着风雪,撑着一把伞回到阮绾的药铺,两个人都成了雪人。
阮绾打开门,抖了抖身上的雪,燃了火折子点了根蜡烛,便领着楼乾元到内室。
阮绾找了个没用过的干毛巾递给他“擦擦吧”
楼乾元接过毛巾,便开始擦去身上的雪水,阮绾也开始处理自己。
楼乾元打量着阮绾的房间,像个小孩子似的,东看看西看看。
“你在这待着,我去弄点吃的”说着阮绾便转身到厨房去。
楼乾元乖巧的坐回桌子旁,一副等着开吃的样子“好,我等你”
很是有趣。
在厨房忙活了半晌,弄了几个菜烫了一壶酒,阮绾端着酒菜在门前喊着“过来开下门”
楼乾元忙走到门前,打开门,接过阮绾手里的饭菜放到桌子上。
阮绾关好门,解开围裙放到一旁落座,只见楼乾元看着自己在那傻笑。
楼乾元看着一桌子的酒菜,绾儿在一旁解着围裙的样子,活脱像了平常人家的夫妻,幸福来得太突然,小心脏都快受不了了。
“很好笑吗?”
楼乾元忙摇头“是开心”
看着他还在那傻笑,阮绾起身倒了杯酒给他,自己再倒了一杯“快吃吧”
楼乾元看了看眼前的菜,眼前一盘透亮的像琥珀一般的菜,从未见过。
夹起一块,像琥珀一样的汁液,拉出了长长的丝,好不容易拉断了,一口丢进嘴里,那叫一个烫。
阮绾被他这个样子逗笑了,哪里还有世家公子的样子。
看着他噘着嘴哈着气,一脸痛苦的表情,阮绾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烫就吐出来”
楼乾元摆摆手,一番折腾终于将嘴里的东西吞了下去,哈着气问道“这是什么?在京城从未见过”
“这是拔丝糖藕,这柳州的藕是最好的,宫里的藕粉鹅毛雪片就是这进贡的”
楼乾元看了眼拔丝糖藕“好吃是好吃,就是太烫了”
阮绾举起酒杯笑道“来,喝一杯,新年快乐”
楼乾元忙端起酒杯,脸上带着疑惑“这是什么说法,现年,快乐?”
阮绾笑道“我自己的说法”,然后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楼乾元也喝光手中的酒。
两个人边吃边聊,大部分都是楼乾元在说,阮绾在听。
一开始说,他这五个月在外四处寻找自己如何如何,倒真是吃了不少苦头。
到后来喝多了就开始说胡话,拉着阮绾的手说什么对她一见钟情,如何如何爱她的,最后往桌子上一趴就不省人事了。
阮绾用手戳了戳他的脸,一点反应都没有,叹了口气,以前见他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现在看来倒像个孩子。
阮绾费了半天劲,才把他弄到客房里。
回到自己的屋里,太晚了也懒得收拾了,洗漱一番便躺到了床上。
阮绾开始思考眼前的问题,真的没想到楼乾元能找到这里来,自己当初离开的时候太过仓促了。
阮绾心中隐隐害怕,既然楼乾元能找到这里来,章禄成的人也有可能找到这里。
而且,也有可能尾随楼乾元找到这里,当今皇后的侄子,辞官跑到这里来,也太惹人注目了。
好不容易在这里站稳了脚跟,难道又要漂泊了吗?
想到这里阮绾 有些头疼,大年三十的,先不想这些了。
虽然喝得不多如今人也是晕晕的,微醺的状态,飘摇似仙。
其实今日倒也开心,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和别人一起过年,感觉还不错。
而客房之内。
楼乾元听着脚步声走远,睁开了眼,在这官场混迹了这么些年,酒量还是有些的。
楼乾元坐起来,仔细将眼前的房间看了又看,忍不住笑出声。
如今成功打入敌人内部,接下来就是逐步瓦解敌人,占领敌人的巢穴,争取一年之内搬到刚才那个房间里。
皇宫之内,依旧是歌舞升平,今年与楚结盟,皇帝很是高兴,今日便是君臣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