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由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的样子,忽然,祝由举起刀猛地扑向楼乾元。
楼乾元自然没有放松警惕,一直注意着他的反应,轻易地躲过了祝由的攻击。
这时候,梁坤悄无声息的站在了祝由的身后,手里举着腰带,准备故技重施。
就在腰带马上要越过头顶,祝由发现了身后的梁坤,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梁坤见一计不成,立马用脚踹祝由的右脚跟,祝由一下失去了着力点,身体往下倾倒。
楼乾元瞅准时机,举着刀往下刺去,那祝由看着笨重,没想到单手撑地,一个翻身跳开了。
他手上有刀,梁坤空着手也不好上前,楼乾元手上也只有一把短匕首,实在是不好突破他的防御。
两方僵持不下,祝由一直往后退,楼乾元和梁坤慢慢的跟上。
越退越远,忽然远处传来阮绾的声音“他想跑”
果然,不知不觉,祝由退到了一棵树边上,那里有一只黑马等候着,祝由一个翻身上马,一溜烟跑进了黑夜里。
阮绾一直透过窗子看着外面,近处可能看不清楚,远远的能看到两只马眼在发着光。
阮绾看到祝由往那边靠着,就知道他要逃走,可是为时已晚,黑夜里只能听到马蹄飞奔的声音。
阮绾跳下车来,朝着河边走去,她们的马已经死透了,喉咙被割断,血溅得的到处都是。
楼乾元也跑了过来“咱们得赶紧走了,那人的身份被我们知道了,他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要是他截杀大夏的世家子弟的消息传了出去,必定会影响两国邦交的。
夏楚两国今年年初才联姻结盟,肯定不能爆出这样的事。
阮绾看着地上马的尸体若有所思“你说会不会是玲珑公主派人来截杀我们的”
只有这个理由是合理的,他们二人和楚国无冤无仇,而且他们身上也没有什么军国机密。
唯一的原因,就是玲珑知道了,她和夏长风成婚之前,阮绾和夏长风定过亲,玲珑觉得阮绾会是她的威胁。
没想到玲珑公主如此善妒,还如此心狠手辣。
楼乾元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这事关两国的邦交,二来他们手里也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
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
三个人拿上包袱,即刻启程,希望在下一个城镇,能够买到马车。
阮安刚才想开口,和楼乾元在这里分道扬镳,那人的目标应该是自己。
祝由的话她也听见了,只要她不回京,就不会有危险,楼乾元他们就更加没有危险了。
可是阮绾想想还是算了,她无论逃到哪里,危险还是会找上自己,阮绾不想活的如此被动。
阮绾他们并没有沿着主路前进,而是钻进了山林里,万一后面再有援兵,两条腿可跑不过骑马的。
还好已经到了七月中旬,天早就不冷,甚至还有点热,阮绾他们在林中穿梭,也不会很慢。
一直走到了天亮,楼乾元站在山坡上往下眺望,山脚下就是一个城镇,看着城内的布局,应该是邙山镇。
楼乾元笑着看向梁坤“梁叔,山脚下就是您的老家,邙山镇了”
梁坤走上前,眯着眼看了一会,说道“还真是邙山镇,一晃三十年了,我家里的老房子估计不在了”
阮绾忙问道“镇上没有认识的人了吗?”
梁坤笑道“我出来都三十多年了,镇子也都变了样,不是看的镇子中央的祠堂,我都认不出来,当年我走的时候,家里就剩下一个表叔,他要是还活着,今年得有八十六了”
古代能活到这个年纪的也属实少见,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缺医少药的年代,不管在那个时空都名言。
不过梁坤还是说道“我们进镇子后还是可以找一找,万一有小时候的玩伴还能认出我”
梁坤在前面带路,阮绾和楼乾元跟在后面,进了镇子。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的人,天气热,大家出门干农活,都是趁着早上天还没大亮,凉快的时候做。
三个陌生人,一大早走进镇子里,吸引来了不少的目光。
主要是他们的穿着也很诡异,明明阮绾和梁坤的穿着是一样的,但是明眼人看着,阮绾和楼乾元站在一起才匹配。
这边房间的构造,和平江镇大不相同,平江镇屋顶坡度大,那边雨水更多,方便排水。
刚进到镇子口,不少的人扛着锄头往外面的田地里去,众人纷纷侧目看着阮绾他们。
梁坤拦住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笑着问道“大哥,劳驾,您知道城北梁大山家还住在这里吗?”
男人上下打量了梁坤,问道“你是梁阿公什么人,找他有什么事?”
梁坤说道“我是梁坤,梁阿公的表侄子,他老还在世吗?”
男人又上下看了几眼,似乎从现在的梁坤身上,看到他儿时的样子,男人笑着说道“你小子一走就是三十年,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梁坤也认出了眼前的男人,上前一把抱住他“梁栓子,你也变得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梁栓子看了眼梁坤身后的阮绾和楼乾元,笑着问道“这是你孩子?”
梁坤回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这是我女儿和女婿”
梁栓子止不住的赞叹“你也能生出这么标志的女儿,对了,你老婆呢,怎么没有跟着一起回来?”
梁坤立马假装用袖子抹泪“她娘生她的时候难产,撒手人寰了”
梁栓子马上安慰梁坤“你也是不容易,一个人拉扯大女儿,还找了个一表人才的女婿”
楼乾元上前鞠了一躬“梁叔好”
阮绾也立马有样学样,行了一个礼。
梁栓子放下手里的锄头,靠在墙根上,梁坤本来知道他表叔还在世,也没搬家,就打算自己去,梁栓子怎么着也要送他们过去。
“地方没变,可是这路修了好几回,你怕是也找不到原先的路了”
路过商铺的时候,梁坤要买一些礼品,好带到梁大山家里。
梁栓子这才反应过来,问道“你们这好像是从漳州那边过来的,你们一路走过来的吗?”
楼乾元上前回道“岳丈本想着带我和内子进京的路上,回一趟老家探亲,谁知道,刚出漳州,就遇到了山匪,我们也是死里逃生,马车也被他们抢了去”
刚好梁栓子看到了梁坤脖子上的伤痕,啧啧说到“还真是凶险,好多年都没听到山匪出来活动了,得上报一下县丞”
梁坤挑选了一些上好软糯的点心,又选了两批上佳的料子,这些也足够了,到时候再包个红包。
一路穿堂过巷,梁坤一双眼睛都不够看了,一路上都在感叹“哪里都变了,要不是祠堂还在,我真认不出这是我老家”
梁栓子笑道“国家富裕了,修桥铺路,土房子也都扒掉了,你老家荒废了三十几年,大家都以为你回不来,镇上把你家房子给扒了,现在是镇上的学堂”
梁坤笑道“这样也好,白白放在那里,又不美观又碍事”
又走过一条巷子,穿过一个二层小楼,只见巷子口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
老人家蜷缩在墙角,脸上干枯的像是百年老树皮,牙也掉光了,嘴完全瘪了下去。
双手撑着一根槐木拐杖,窝在墙根上晒着早晨的太阳。
梁栓子高声喊道“梁阿公,您侄子回来看您了”
梁坤看到梁大山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含着泪,走了两步滑跪在梁大山面前。
梁大山双手扶着梁坤,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这是谁家孩子,怎么了这是”
梁栓子大声在梁大山耳边喊着“梁阿公,这是你侄子阿坤啊,他回来看您了”
梁大山捧起梁坤的脸,看了又看,浑浊的双眼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
梁大山一把搂住梁坤,哭嚎起来,梁坤也是涕泪纵横。
阮绾在一旁看着眼睛里也含着泪,如果不是这次她和楼乾元阴差阳错被抓到南疆,梁坤也回不来。
梁大山这个年纪,很有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
两个人抱着哭了好一会才止住,梁大山拉着梁坤的手说道“你家里的老房子,我守了几十年还是没给你守住,前两年让镇上的人给扒了,盖了学校,镇上补贴的钱我给你留着,等你回来盖新房子”
梁坤抹了一把鼻涕“表叔,我在京城有家,这些年我在外面打仗,如今年纪大了,军队里放我回来,才有空回来看您”
梁坤招手让阮绾和楼乾元上来打招呼,做戏当然是做全套。
阮绾走上前,天天的叫了声表叔公“表叔公,我是梁绾,您的侄孙女”
梁大山住不住的点头“好好,阿坤也后继有人了”
梁坤又看向楼乾元,说道“这是您侄孙女婿,小楼”
楼乾元也上前鞠了一躬“表叔公好”
梁大山想要撑着墙壁起来,梁坤和楼乾元立马上前搀扶起梁大山。
梁大山弯曲的脊梁也挺直了,大声朝着屋子里喊着“槐花,你表弟回家来了,槐花”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从里屋走出来“爹,您又饿了,这不才刚吃完早饭”
槐花看着门口站着的一堆人,僵在原地,看了又看。
梁坤笑着说道“表嫂,阿坤回来了”
槐花看着梁坤的脸,终于认出了他,立马红了眼眶,泪水止不住的决堤。
槐花上前把梁坤搂在怀里,放声大哭“你怎么才回来,你表哥前年走的时候,,还一直念叨着,阿坤怎么还没回来,他怕他走了,我们孤儿寡母守不住你的房子”
梁坤才收住,如今又跟着槐花哭了一阵子。
终于止住了哭声,槐花拉着阮绾的手“我这侄女生的可真标志,画上的人一样,肯定像他娘”
梁坤笑道“自然是像她娘,要是像我就麻烦了”
众人一下子就都笑开了。
又聊了一会家常,梁大山对着槐花说道“槐花,你赶紧去镇上卖肉,还要杀鸡,再到镇上把峰儿叫回来,家里来了贵客,让他跟师傅请个假”
梁大山又跟梁坤说道“峰儿时你表哥的小儿子,今年二十四了,在镇上药铺里当学徒”
梁坤问道“二十四了,峰儿应该成了家吧”
梁大山叹了口气“早些时候说了一家,刚好你大哥过世,峰儿要守三年孝期,就给耽误了,如今也没有一个像样的营生,哪家姑娘愿意跟他”
阮绾笑道“表兄在药铺当学徒,以后开一家医馆,何愁找不到好人家”
槐花听着十分的受用,阮绾趁机挽住槐花的胳膊“我跟婶娘一起去买菜”
“这哪里行,哪有让着客人跟着买菜的”
阮绾撒娇道“婶娘就带着绾儿,绾儿也想看看父亲长大的镇子,到底很么样子”
楼乾元也想跟上来,阮绾说道“你跟上来干什么,还不好好陪着表叔公说话”
镇子上的集市在城南,梁大山家里在城北,买东西要穿过一整个镇子,好在镇子不是特别的大。
一路上不少的人跟槐花打招呼,问身边的阮绾是谁,好多人直接开口,问是不是梁峰带回来的儿媳妇。
槐花都是笑着介绍,阮绾是她的侄女,梁坤的女儿。
终于走到了肉铺前,槐花看着眼前的半扇大肥猪,咬了咬牙,说道“切二斤肉,要肥一点的”
那杀猪佬笑着说道“槐花婶子,好些时候没有卖肉了,今天怎么这么阔绰”
槐花骂道“放你娘的屁,上个月不才买的肉”
阮绾知道梁大山家境艰难,周围的人家都是红砖的房子,只有梁大山家里是青砖的房子,屋内的陈设也都很老旧了。
阮绾直接丢了一串钱给屠户“切五斤肉,我婶娘指哪你就切哪里”
槐花想要拿回钱,被阮绾拦住,阮绾小声说道“一会肯定得留栓子叔吃饭,咱们不能怠慢了人家”
槐花这才作罢,看着屠户切头。
拎着五斤肉,槐花看了又看,心中又喜又觉得不好意思“真是让侄女你见笑了,我们一家子穷亲戚,家道艰难,客人来了连顿像样的饭菜都准备不了”
眼看着槐花又要淌眼抹泪,阮绾马上说道“婶娘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一家子骨肉至亲,哪里还分什么彼此,咱们现在是去接表哥吗?”
槐花一拍腿“你瞧我这记性,差点忘记了这茬”
槐花领着阮绾往东边去,梁峰做学徒的医馆在镇子东边。
不过离肉铺子不远,走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槐花指着前面的招牌,说道“你表哥就在那家冯氏医馆做学徒,如今有五个年头了”
阮绾看着医馆前面,乌泱泱的围着一群人,大多都是妇女老人。
槐花眉头一皱“这是又来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