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呼、嗒……”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数十人正策马扬鞭疾驰而去,铁骑时不时踏溅起新泥、浅溪。
最前面的是一名女子,浅灰的劲装,利落的发辫,算不上白皙细嫩的面容,胜在是五官精致的鹅蛋脸。她粗糙长茧的双手操控着赤骥,明丽的双眼直视远方。其身后跟着一二十名穿着素色侠服的男女。
终于,众人赶在日落西山前,到了。
蜿蜒平缓的溯河之源,其分支溪流星罗棋布、细声慢流。放眼望去,水草丰美、青峦环绕,甚为壮美。而那高入云端的青山之下,矗立着一座五间六柱十一楼的庑殿式牌楼,十分高大恢宏。其上浮雕繁多精美,最为引目的是“意宸为学,璟曜八方”这几个行云流水的大字。
“草民拜见长荣公主。”牌楼下一群淡雅文人服饰的老少,早已恭候多时。
“先生不必多礼。”冉子翊翻身下马去扶起老者。
“谢公主。”而起身后的几人纷纷目露惊奇,刚刚在马上不觉,这位长荣公主竟身高八尺之多!
“公主可是今日便要?”讶然过后,闵三躬抚须轻笑,略微抬起下颌,仰视她问道。
“嗯,今日多多有劳先生了。”冉子翊又转身看向身后的属下,“缇和颖跟上,其余人原地整顿、守候。”
“属下遵命!”
“公主,这边请。”众人便沿着青山石梯一路前行。
绵延曲折的石阶依山而成,一如青山高陡又绵长。众人越过青山、踏过碎石,借着荧荧凤灯,伴着山间明月与林中清风,方才走进隐入高山林海后的闵族。
“公主,草民认为,此五篇,于公主此前所求,可行。”古朴的石木书房内,闵三躬让学生们搬来竹简,然后挑出几篇自认为佳作的文章。
“嗯,自是相信先生的认可。”冉子翊看完后,忍不住赞叹道,“果真闵家所出、非同凡响啊!”
“公主谬赞了。”闵三躬微顿,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公主,这尚有一篇,甚佳。”他知长荣公主为求贤才而来,前几个却有大才,而这最后一个,大有探讨之处。
“……先生,这闵衡,可是有蹊跷之处?”前几篇文章,已属上品。饶是如此,这闵衡之作,且不说遣词造句、引经据典,精妙绝伦。而其论述的辅君之能、为官之道、爱民之策真真叫她耳目一新、叹为观止。可如此绝唱倒叫先生再三斟酌方才提起,大有文章啊。
“回公主,这闵衡,确有怪异之处。先前五篇,伏政、常开郅、闵安、祈业、李阜琢,入学以来表现非凡,学业所成,次次榜上有名。而这闵衡,常年表现中规中矩,甚至其前一月的课业,仍平平无奇。然,此一次,却猛地独占鳌头、无出其右。其作大为新颖,草民难道其是否为寻章摘句;但若此前久为藏拙?怪哉。”闵三躬蹙眉,百思不得其解。
“那先生,闵衡本人如何说?”冉子翊平静道,心下却慎重起来。
“那倒不曾。草民阅卷完毕便已临近公主之约,尚未深究与他,索性现在便告与公主,望公主见谅。”说起来还是他的失职。
“先生不必。还得劳烦先生前去探知一二。”若无其他,此为奇才。
“合该如此。”闵三躬招来童子,“今日已更深露重,委屈公主夜宿寒舍。”
“先生言重了,多谢。”冉子翊便带着属下随童子而去。
翌日,朝阳渐渐高照,映得苍松翠柏一碧千里。时不时听闻泉水叮咚流,以及朗朗读书声。此时古朴雅致的竹屋内,闵三躬和冉子翊各坐于两室的案台前,白烟起芳香浓,茶水已备好。
此时门童来报,“夫子,闵衡来了。”
“进。”
随后门边的竹帘被一骨节分明的手掀起,来人一袭交领青衫,配一青灰葛巾束发,脸型圆润、额头饱满、面容稚嫩,“学生闵衡,拜见夫子。”
“嗯,闵衡,你应该知晓,你今日为何在此吧。”
“回夫子,学生晓得。”而下一刻他“噗通”一声,跪下请罪道,“夫子莫气,学生确实藏拙至今,只为,只为等来,栗国。”
“……嗯?你,先起来说话。”闵三躬这下倒真是好奇起来了,“为何是栗国?你又怎知栗国会来?藏拙,与栗国,有何干系?”
“回夫子,我本是难民出身,得栗国长荣公主相助,方有今日造化。而藏拙,一来,我并非世家子弟,优异,便是张扬;二来,若被其他贵人选中,别无选择。”他就,等不来她了。
闵家学派,并非什么官家世族,只是一个门生遍布天下并多有身居要职的百年学派大家,仅以此,闵家学派,屹立不倒,受世人推崇。其招收的弟子,不分高低贵贱,贵在向学、好学,不乏有世家子弟进来。而他们,显然,是有选择的,也有,盛气凌人的资本,再有心胸狭隘的,看不得贫民优异于己。
而像他这类的,无父无母,靠学派赐名、教养,待贵人前来求选贤才;若被选上了,贵人重酬相谢 倒也不枉费闵家多年教养。
可他,只想等她。
“本宫便在此,你待如何,让本宫选中你?”另一隔间的竹帘被掀起,一高瘦健美的女子正背手轻笑、大步走来,“有劳先生。”
“应该的,公主。”闵三躬对着冉子翊点了点头,便出去了。接下来,没他什么事啰。
留下闵衡,他身体颤了颤,神情略带腼腆,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着装,再小心翼翼地看向那一身劲装的健美女子,正准备跪下行礼,“草民闵衡,拜——”
“不必多礼,尽管坐下说话。”冉子翊直接打断他,她的属下缇也已将他请到摆放着文房四宝的案台前。
“……多,多谢公主。”闵衡耳廓通红,他刚刚本来已半跪不跪的,就直接被人单手提起来了。
“小公子,你是怎知此次考核是为本宫而备?”冉子翊看着白白净净的闵衡,这般稚嫩,竟会写出如此佳作,是旷古奇才,还是……
“回,回公主,是草民,偶然从伏公子处,听得的。”她真的来了!就在他眼前!闵衡内心砰砰跳,他也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第一次正式见面,万万不可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