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洞穿肉块而去,用血肉拼凑成的身体一怔,随后颤抖起来。
——它开心地前仰后合。
是的,血肉躯体毫发无损。正常的子弹怎么可能能对灵体造成伤害。
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骨头凑成肋骨模样,随着怪物的乐呵就敞动起来,正是物理上的“开心”。
“你们‘特调组’的警察就这点实力?感谢‘四灵’,这些火炮再不能伤我分毫。至于你,于或斐——”
要说什么?你想要、说什么?!我咬紧牙关,握紧拳头。知道这“白月光组”正是要说出杀人凶手——就、是、我啊……
我本人没有还手的能力,但至少——我低下头,双眼瞥过眼前人——二人一怪物的站位离我都不远,把他们拉入书里不成问题。
我可不想现在,立即就被警察就地扣押。
只要肉团一说话,我会立即开书,管不得警察具体要如何行事了,保得自己人身自由最重要。
拉进书里后再另行计策!
我准备好了开书力量,准备随时令它们发散而出。
半个身子的血肉还想继续下去。
我注意到这个过程中,两位警察面不改色,甚至还在改变自己的站位。
他们由最开始时,二人相距甚近到逐渐分离开。警察与骨肉团形成了一个直角三角形,而血肉团就在直角点处。
他们与我站在一条直线上,我在三角形的斜边连线上,心理战术上给了我安全感。至少现在,他们是信任我这个顾问的。
先前一人的子弹已经射出,但对怪物毫无影响。他完全没有被面前怪物的毫发无损吓到,反而是出人意料地带了得意的笑。
第二枪响彻,张队稳稳地打出一枪,正中那颗安在肉团颈子上的球形骨碌里。
大厅中回荡的说话声伴着枪响戛然而止,从头部开始,那些血肉一片片剥离,最终化作了一摊不辨形状的血水。
“白月光组”的血肉,就这么溶解了?
危机就这么解除了?!
两个警察明明知道怪物有话没说,而且正是和他们身边的于顾问我相关……
他们在袒护我,在帮我销毁杀人证据吗?
感激、讶异、不解……
我瞅着安然自信的张队,这就是老一辈警察的从容吗?不仅淡定而且很有实力。
我曾经真是小瞧“特别刑侦调查组”了。
“张队真是太帅了——”
我的话被隐藏在了第三发枪响中,此时的我面向张队,他并没有持枪,而我的背后,我的背后就是另一个警察。
他、开枪了。
刚才形成的三角形圈中,我正是站在三角形的斜边,也就是两警察的连线上,他开了枪,目标只能是我……
不可能,不可能——
惶恐充满了我的心灵。
为什么要、要杀我?
这种情况下,我再不可能讪笑,我快速的回过头,但子弹哪会比人的动作慢。
我只觉得疼痛在臀部炸开。
一个踉跄,我直接跪倒在地,摇晃两下就要往地上倒。
天要亡我不能违啊……书里没把我杀死的、现实中还是会来。
“于顾问——我们怀疑你也是‘死人’……”
什么我也是死人啊,我活得好好的,挨你们一枪放倒,现在是真成死人了。
我正迷蒙间,安心的气息笼来,一双纤纤玉手盖在了我的双眼上。
“关公睁眼你闭眼,两度阖眼三世界。”
是她……
双手敞开,几个指头温柔地托起了我的脸。
这一次,我感到自己的气力恢复了不少——
还是医院走廊,仍然扭曲,但幅度已经开始逐渐缓解。
蓝袍的道士们已经重新盖上兜帽,它们撤开包围,逐一转身。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们的兜帽均为白色,与内部的衬里相连。这些道士们全部是清一色的白色绑腿,加上布鞋。
他们一身的行头都很符合人们对道士的刻板印象——除了这个怪异的内搭。
哪里怪异就该关注哪里,这次我败他们一招,以后说不定还会见面——记住他们的特色,等我变强,再交手时、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我双手从下垂状态抬起,握住令旗。紧绷着自己的核心,成功从下腰的状态抬起身子来。
贯穿伤不能直接拔,但我也总不能一直被令旗插着。
其实,我的自信心也多源于背后的女性。我不顾伤口撕裂,回头看了眼那像只亡灵般存在的黑裙女人。只要她在,我就相信自己不会出事。
女子虽不正面应答,但能创造书中书还具有如此恐怖的书本穿梭能力的,我相信只有“执明神君”——玄武可以做到。
手术刀过于锋利而且身材轻薄容易丢失,所以我在下意识间一直将它夹在两个指头间。
此时我双手紧握令旗杆,手术刀就侧着滑行了于它的表面。
然而,这不划不知道、一划吓一跳。
两样金属相碰,令旗杆在刀刃下简直如同豆腐,瞬时就被削去一块——
我惊讶至极,没想到自己手上居然还有这等神异武器——假设我之前知道怎么用它,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副田地。
在玄武气息的笼罩下,所有身体的不适与蛇毒的麻木都褪祛了,我知道现在正是恢复站姿的好时机。
我悄悄勾起嘴角,自信、锐气、不甘……它们全部回来了。
我双眼紧紧勾着走远的道士们。不能让他们离开,也不能让他们回来——我的书里容不得自己不欢迎的人,不欢迎即死;我也不欢迎把我杀死的人们重新回来补刀——先让道士们跑个几百米,我随后就来。
在玄武的庇佑之下开书,我对自己的书有了更加清晰的脉络把控。
我能理清这群道士如果离开,他们所能前往的是哪一条路。
不仅如此,我还迷朦朦地摸到了下一步进步的门径——或许就差吸收几个“意念”、就差消化一个“孽物”——我就能拨云见日,去不着痕迹地改变书中的道路通向,让这些蛇虫鼠蚁之辈永远地被困在我的书里。
复仇还没开始,快感就已经在我的心胸里燃烧。
“清心,戒骄戒躁。”
我用手术刀一刀刀地剜着令旗杆,眼看它还差半边就可完全断裂。
可就这时候,空心的金属杆忽然就顺着重力缓缓向着我的身体重心的方向弯去。
坏了,是铁皮太薄,恐怕这回我真得!
思考未完,胸口的裂口已经可以感受的拉大了——
哪都没有疼痛,但是撕裂感完全不能避免——这就和在现实中打麻药拔智齿一样,疼痛消失了,但是别的感官都还在——我可以听见钻头钻着牙齿表面的声音,可以嗅到、尝到焦糊的蛋白质的口感,更可以感受到牙医用钳子扣住牙,牙齿与自己的身子一下一下分离的感觉……
这种揪心、无反馈的慌张比疼痛同在时更让人不适,让人恐惧——
刚刚我考虑欠妥,剜取令旗杆的时候太靠近自己胸口,现在上方已经没有可以再次去握的把柄了。
我缓慢翻找记忆,一道记忆随便浮出水面。
“快、准、狠——”
木鱼在我新任“笔者”时教育过我。
“猫的快准狠,学得来吗?你不是在写小学周记,写风和日丽万物可爱——你写的是生死一线——”
“哦!我知道。最近刚学的,‘置于死地而后生’。嗯、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我想让自己的“角色”“置于死地而后生”。
我见着猫猫异色的双瞳间,那道川字眉越加深了,说话声音也小了下去。
“不是这意思吗……”
我对着手指。
“先努力做到这一步吧……”
木鱼舔舐着自己在我的书里弄伤的部位。
“对不起,我真不是个好‘笔者’,又让自己的‘角色’受伤了……”
那时候的我非常怀疑自己做好“笔者”工作的能力,现实也证明我确实没法自保,不是个好笔者。但对比别的“笔者”,我也算是好上不少了吧!
快、准、狠——
我一把握住贯穿到自己背后的旗杆,另一只捻着手术刀的手瞬间赶到。
多年切菜的经验让我绝不会错砍或砍伤另只手。
速度的加持下,刀居然在一瞬就削断了拇指粗细的旗杆。
关键时刻来了!这时候更不能松懈!
支撑的力量瞬间消失,假设我任由身体倒下,那么下半截的杆子必将再次扎进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