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海德……是的……我叫格拉海德……”格拉海德一号喃喃自语,不由得又抱头哀嚎起来,“但我不是狼人……我怎么可能会是狼人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又看见了那幅画面,一人奋战万马千军,他看见他扛起战斧,看见敌人前仆后继,看见血流成河,看见他力竭而死。
鲜血把天空和大地都给染红,镇上一片死寂,尸横遍野,镇外厮杀声震天响,血流成河。
他在守护什么呢?明明他身后已经没有人了,但他还是要往前冲去。他分不清他到底是为了守护还是复仇,他只是麻木地举起斧子,然后挥砍。
抬起——
挥砍——
循环往复。
直到剩下最后一个敌人,他的斧头已经卷了刃,这毕竟只是一把普通的斧头。它的主人也已经没有了力气,颤颤巍巍地朝着敌人脖颈挥出最后一击。
斧头连对方脖颈上的铁甲都没有贯穿。
“你这样强大的战士,死在这里就太可惜了,跟着我,以后你不会缺少荣华富贵,珠宝美人。”
他没说话,可能是因为没有力气再说话了,也可能是因为不愿意。
“真可惜。”
利剑贯穿了他的心脏。那里本就有数道结痂了的伤口,被轻易撕裂开来。他再也没有办法压制伤势,全身上下所有伤口齐齐崩裂开来,鲜血喷涌而出。
其实也没剩下多少鲜血了。
“海……海拉……”
他无声地笑着。世界闭上了眼。
……
有时候他会想那个吟游诗人是不是坏人,把海拉骗走,再卖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后悔自己没有跟过去,嘴里说着什么留下来守护两个人曾经的回忆。
他们在这里有什么回忆呢?甚至连一个房间都没有。唯一的避风港在海拉走后也已经不属于他了。
但如果他跟上去的话,至少他还能和海拉在一起,两个人再怎么不济也可以相依为命。
他现在想起和海拉的那段对话都觉得可笑尴尬。如果他是海拉,他都要嘲笑这个愚蠢至极的穷小子了。
可海拉听到他说要给她买一个大房子的时候,她说:“我相信你。”
相信有着很强的魔力,它是认可,是包容,也是鼓励。让被相信的人瞬间就振作起来。
他做到了。
买了一栋小房子。
但她没有回来。
他死了。
那栋房子也不再属于他了。
“格拉海德。”
他听见有人在喊他,他把耳朵一遮,并不想搭理。
“我听说了你的故事,一人可抵千军,何等威风。但你不想知道海拉的结局吗?”
“海拉怎么样了?”
“我可以给你无穷的生命,让你去追寻你想知道的一切,但在这之后,你要回来,统率狼人,成为狼人中的领袖。”
“狼王……”
“不是狼人的王,而是,狼王的王。”
于是他成为了恶夜骑士。
在获得第二次生命后,他踏上了寻找海拉的旅途,去到所有她在书信里提到过的城市。
去看她所看过的,去感受她曾感受过的。
“吟游诗人?带着一个女人?哦,我有印象。近些年来没见过,但是三十年前见过一对。”
直到到了一个并不繁华的城镇,遇见了一个老乞丐,他才从老乞丐嘴里得知了一段往事。
“有个吟游诗人带着个女人去住宿。女人很漂亮,惹得镇上地主儿子心动,要把她抢回去。那个吟游诗人拼死反抗,被当街砍死喂了狗,女人知道自己下场不会多好,当场就撞在一旁的墙上自尽了。”
他愣住了:“那然后呢?”
“然后?”老乞丐想了想,“那地主儿子觉得晦气就走了,我们几个就帮忙把她尸体埋了。”
“多谢。可以带我去看看她吗?”
老乞丐本来是馋他手上的烤鸡,没想到他不仅把烤鸡留下了,还留下了几枚钱币,连忙笑嘻嘻地接下:“当然,当然。”
老乞丐把钱往兜里一揣,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带路。
到了城外,走到一片孤山上,老乞丐就在一个个坟墓中翻找了起来。翻了半天,才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喊了起来:“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
他把坟挖开,看到了一具尸体,尽管因为腐蚀已经认不出她的模样,她怀中的竖琴也已经千疮百孔,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就是海拉。
“海拉……”他哀伤地抱起她,身上的咀虫在能量的倾泻下悉数化为了飞灰。
“她身上没什么东西,我们都一起埋了。”老乞丐好像没看到这一幕。
除了竖琴外,就是她脖子上挂着的香囊了,那是他亲手制作的。
“那个地主在哪里?”
“小兄弟,你要找他们报仇吗?我劝你还是别冲动,别白白葬送了自己的生命啊。”老乞丐苦笑一声,“而且城里面纨绔子弟那么多,做过的荒唐事都有一篮子那么多。真要问我具体是谁做的,我还真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老乞丐,你是个好人,不过今晚你还是别进城了。今晚城里面不安全,你要是有熟人的话最好也带出来。”
“小兄弟,死去的这个是你长辈吗?我看你这么年轻……”
“她是我姐。”
他不再隐藏自己,双翼展开,那双翅膀足以遮天蔽日,黑色的羽毛充斥着不祥的气息。
老乞丐怔住了,一句话也不说,默默看着他朝着远方飞去。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他制造出一个又一个狼人,放任他们在城内肆意横行,而他则去到贵族区,将一个个贵族都给找出来抽筋去骨扒皮。
这是一场血肉盛宴,悲鸣和哀嚎响彻荒野。
他带着海拉回到了最初的那座城市,将海拉带回了那间小房子。为她制作棺材,用能量保证她不再继续腐朽,让她像个活人一样,在这座只有两个人的城市。
后来他去看看这个世界了,将海拉埋到了地底下,这座城市也经历了修缮。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来一次,在她的坟前吹奏她最喜欢的乐曲。
就像多年前她在月光下吹奏一样。
花开得正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