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渚不说话，缓缓沉到水底，露出一双阖上眼睑的眼睛，墨发散落在水面上似有寒气浮起，整个人恍若坠世的仙君，冷得出奇。
他暗自运气压下口中的腥甜，气息一沉再沉。
啧，老妖物就是小气，不就是拿他把剑，至于拼上性命给他最后一击吗？害他提前毒发了。
墨渚起身，带起的水流哗啦一声贴着身躯划过，隐没在沉寂的冷泉中。
“温小研，我闭关一段时间，你且好好练剑。”
声来人去，片刻间墨渚消失在原地，唯有倾倒而下的水幕划过一丝波动。
手下的火苗未熄，暖烘烘的热气勾出她身体中的寒气，身体一扫冷意轻松不少。
火苗很通人性，依赖的在她手里蹭了蹭，乖觉的跑到她的肩头，停在那里不动了。
温研拔出剑御剑飞行，丹红的暗纹一瞬间的明亮又迅速恢复。
一道白色的身影自圆月前掠过，疾速前行，温研沉溺于重新控剑的巨大喜悦中无法自拔，仿佛和凤凰剑完美融于一体。
仙剑宗。
白灵灵躺在治疗的绿光中幽幽转醒，她一眼就看见了守在她身边的师父，少女的面颊泛起羞意。
师父一直都在守着我吗？
白灵灵声音雀跃：“师父。”
听到声音，打坐的萧依临瞬间睁眼，飞身来到白灵灵身边，眼里全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下一秒，他转过身，咳了咳又恢复成仙风道骨的温和样：“灵灵醒了为师就放心了，下次切不可如此莽撞……”
“哎呀，师父！”白灵灵娇声娇气的撒娇：“灵灵知道错了，师父就别数落灵灵了～”
白灵灵拉着萧依临的衣摆轻轻晃着。
萧依临宠溺的看她一眼，却不舍得扯回她拽在手心的衣角。
尽管这于理不合，罢了，灵灵还小，切莫毁了这份单纯，到时与自己生分了就不好了。
白灵灵彻底好了，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模样，之前伤她致死的那头羽兽早就被师兄几人合力击杀，一身光滑漂亮的羽毛给她做了身新的衣裳，白灵灵喜欢得不得了。
“大师兄，这衣裳我穿着好看嘛？”白灵灵原地转了个圈。
“好看，灵灵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凌一峰摸了摸白灵灵的脑袋，笑笑着说。
“那是！”白灵灵傲娇的昂头，随后又问道：“大师兄，师父是怎么救我的?”
听到这话，凌一峰眸子有一瞬间的凌厉，只一秒又恢复如初。
“灵灵问这个做什么？”
“有些好奇，我记得我当时伤得挺重的。”
凌一峰纠结了很久，还是将早就统一好的说辞告诉了她。
“什么！大师姐她……她死了？”
白灵灵声音颤抖，满脸不可置信，虽然她不喜欢大师姐，可同门一场，她却不会因这点不喜欢就暗暗窃喜。
“救活我的是大师姐的水月剑?”
她眼神闪躲，骄傲的她愿意被任何师兄救，但就是不愿意被大师姐救，这让她无端感觉矮了大师姐一等。
心里有些介怀，刚收到的漂亮衣服的喜悦都没能冲掉这丝怪异。
这副可怜模样落在凌一峰眼中就是愧疚不安，无法原谅自己用了温研的水月剑，他心疼坏了。
“灵灵切勿自责，这一切都是小研自愿的，她得知你身受重伤性命垂危，不假思索的拿剑救你，可惜她最后却因为伤得太重去了。如果你心有负担闷闷不乐，小研黄泉之下也很难开怀。”
一番话说得白灵灵更难受了，她别别扭扭的应声：“嗯，灵灵知道了，谢谢大师兄。”
凌一峰安抚的摸了摸她低下的头，小心揉了揉：“灵灵能想通就好。”
恰逢其余的师弟过来，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白灵一扫先前的沉闷，重新笑了起来。
“哎呀，师兄们就不要逗我了。”
打闹的声音传来，白灵灵众星捧月的站在中间，听着师兄们带哄的话心里的不适彻底消散。
想必大师姐也同师兄们一样喜爱自己，那用了她的剑也不是什么大事。
时间还长，这点小疙瘩终会揉碎在漫长的记忆里，直至消亡。
想通这些后，白灵灵恍若被巨石压着的内心彻底松懈下来，一种不为人知的占有欲正被悄悄填满。
以后……宗门就只有她一个女弟子了。
白灵灵的高兴还来不及浮上脸颊，又被她迅速压下，快得只一个呼吸。
白灵灵的天赋在仙剑宗一般，甚至可以说是低下，但她就是有一种魔力，能让所有人喜欢她。
连一向冷静自持的大师兄凌一峰也对她照顾颇多，每日卯时陪她练剑。
这日，白灵灵特意早起，神清气爽的往凌一峰那去，一路上都在琢磨着向他讨要个什么法器来奖励她今日的勤奋最好。
大师姐的水间峰灵气环绕，景色秀丽怡人，何不让大师兄向师父求此峰来给她住?
打定主意后白灵灵飞得更快了。
“师兄！”声到人未到，这是白灵灵一贯的作风，只是今日屋前空无一人，一向等在院里的大师兄也不见踪影。
奇怪了，人都哪去了？
“大师兄，求你带人救救师姐吧……要不是你们为救白灵灵逼走师姐，师姐怎会一意孤行，开启阵法，落得生死不明的下场?”
“够了。”里面传来凌一峰的怒喝：“为她这一次的任性，难道要我仙剑宗所有人送死吗？”
“不是的，过几日圆月时，阵法受月光冲洗法力会减弱，到时我们再合力开启法阵救出师姐”
“唉，你当我没想过吗？”凌一峰语气疲乏，斜看一眼面前迫切想抓住最后一丝希望急得双眼通红的师弟，狠心拒绝。
“我不能拿宗族去冒险。”
“是不能拿宗门去冒险，还是不能拿白灵灵去冒险！”凌六峰歇斯底里。
他出身低微，也只有师姐愿意同他交好，不曾欺侮他。
师姐表面清冷，拒人千里之外，实际会收下他送的小玩意，精心准备回礼。
也只有她不嫌弃他的礼物。
凌六峰心如刀割，是那种眼睁睁看着至亲受苦自己却无能为力，恨不得替她承受的痛。
要不是逼死师姐那段时间他正好闭关，他就算拼了老命也要送师姐离开这个围着白灵灵转的宗门。
师姐，我该怎么办？
凌六峰握紧拳头砸在地上，血肉横飞。
是宣泄，是自责，更是痛恨。
白灵灵全程愣在原地，宛如石雕，直到木门被人推开，她才控制不住的跌坐在地，嘴里喃喃念着。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这份救命恩情太重太重了，她还不起，也不想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