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芸儿与仙月来伺候裴文君梳洗。
开门却见床榻之上只有她一人。
芸儿不由惊奇,开口道:“早起并未见王爷出去呀。”
她深知昨夜醉酒不应该,今日天不亮便在门外候着。
裴文君昨夜睡得不好,精神萎靡,面上蔫蔫的。
仙月扯扯芸儿的衣袖,示意她别再问下去。
按说新媳妇一早该给公婆敬茶,可裴文君的公婆早已不在,她自不必去。
连他新嫁的夫君都不见身影,她倒是乐得自在。
让人将裴嫣然和裴若松姐弟二人唤来,三人一同用饭。
将他二人带入平阳王府自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且征询过他二人意见的。
裴嫣然每日里吃饱就不哭不闹,倒是安静,这主意自然是由裴若松来拿的。
他已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应着要随她一同入王府。
裴文君本也是怕他二人留在裴府,一个痴傻,一个年幼,怕被那些刁蛮婆子为难欺压,这才将他二人带进王府,姐弟三人多少也能有个依靠。
三人用完饭食,各自散去。
裴若松瞧着桌上并无新姐夫的身影,一时好奇,又见大姐姐面色淡然,便没有将心中疑问问出口。
自去师傅那里温习功课,裴嫣然被丫鬟送回她自己的院子。
裴嫣然回房中补觉,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芸儿轻轻将她唤醒,已然到了入宫的时辰,身后两排丫头鱼贯而入忙着为她穿衣梳洗。
昨日是皇帝派内官来帮着置办宴席,他夫妇二人今日自然是要进宫谢恩的。
待裴文君收拾妥当出门,管家已经让人备下马车停在王府门前。
李正泽立在马车旁,但见他青衣纁裳,纁色蔽膝,腰间革带上挂着一枚温润玉佩,正是之前交予她用过的那一枚。
男子眉眼清冷,面色似有不愉。
昨日夜里李正泽就看见她脸上没了那道惯于用来伪装的疤,本就绝美的面容更显明艳。
今日又见她一番妆容点缀,不由多看两眼。
裴文君见他直直的瞧着自己,伸出纤指摸摸脸,以为是妆容不妥。”
李正泽并不言语,转身自顾上了马车。
裴文君顿觉莫名其妙,他昨夜在别处厮混一夜,她都没有生气,怎么反倒是像自己惹了他?
王府的马车比她以前坐过的都要气派宽敞,并排坐三人都绰绰有余。
裴文君打量着马车内的布置,暗叹王府用度奢靡。
李正泽坐在那处面色平静,不言语,等着她问话。
想起昨夜办完事准备摸回房,才发现那窗子门全都被从里间闩住,害的他不得不去书房凑活一夜。
晨起等着她来唤自己用饭,等来等去才知她姐弟三人已然自行用完了饭。
他隐忍半晌,就等着她来主动向自己示好。
等了许久不见人说话,只觉得肩头一重,那颗脑袋便挨在他的肩膀上。
他面色一滞,深呼吸几息,强忍下心中怒气,转头去瞧窗外。
马车停在宫门前,裴文君才悠悠转醒,将头上缂金点翠冠扶正。
一掀开帘子,瞧见李正泽一脸和煦的看向她,手掌向上冲她伸出。
裴文君要躲开他的手自行下车,看见马车前有一个内官模样的人正瞧着这处。
当下施施然也露出笑脸,伸出手掌扶上他的手下了马车。
那名内官上前来笑着请安道:“恭贺平阳王、平阳王妃大婚之喜,见您二人这般恩爱,果然传言非虚,请二位随我来。”
裴文君跟在后面暗自翻白眼,京中传言那么多,怎么他只听到这条。
李正泽看她一副不知将要面对何种境况的模样,忍不住拉着她稍稍落后于那内官几步。
轻声提点道:“待会你去见了皇后,她说什么你应着便是,不要逞能。”
闻言裴文君面色一怔,稳住心神,面上不动声色的点头。
在一条岔口处,二人分道扬镳,各自在一队内官的护送下往里走。
裴文君跟着内官一路行至一处庄严肃穆的殿前。
门额上挂着坤宁宫三个大字的牌匾。
裴文君得了通传,跟着宫女缓步行至内殿。
她上前跪地行礼问安。
只听得上方一道清丽端庄的声音:“起来吧,赐座。”
裴文君站起身来,半抬眼向上方的人瞧去。
但见她一身素衣道袍,道袍之上用金线绣着祥云纹样,长发用碧玉发簪挽成个髻子簪在头上,一身仙风道骨模样。
当朝皇后乃是嘉景帝的第三位皇后,自从皇帝一心向道之后,皇后便也在宫中有样学样。
方皇后打量着下首女子,见她面色恭谨,举止端庄,一言一行似乎都透露着对她的敬重。
暗赞好一张招摇美艳绝伦的脸,与先前京中所传闻的带疤痕的脸却是不一样。
她按下心中思绪,和颜悦色开口道:“先前本宫也早就听闻裴家大姑娘相貌出众,今日一见,所传非虚。怪不得平阳王非你不娶。”
裴文君起身行礼谢道:“皇后娘娘谬赞,臣妾不敢当。”
二人闲话一阵,多是方皇后问,裴文君答。
待喝完一盏茶的功夫,皇后想起太子的嘱咐,开口道:“你新嫁入王府,身边可有用顺手之人?”
裴文君正要答话,又听得她言道:“圣上一心向道,体谅百姓疾苦,尤其节俭。本宫身边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
这玉清是打小就跟在我身边伺候的,本来也是到了要放出宫的年纪。
我今日见你就觉得喜欢,将她交给你我也是能放心些,你将她带回去,好能给你做个帮手。”
转头对着身边女官吩咐道:“玉清,你跟着去到平阳王妃身前伺候吧。”
那立在一旁的侍女走过去对着裴文君行礼。
裴文君面上不动声色,瞧向那玉清,柳叶眉,杨柳腰,一副弱柳扶风柔软之姿,端得是江南女子的做派。
裴文君本想拒绝,又想起临分开前李正泽的话,当下起身道谢。
皇后又赏赐了诸多珠宝首饰、绸缎料子。
李正泽闻讯赶来时正遇见裴文君往回走,她身后还跟着位宫女打扮的人。
见到她,裴文君上前献宝道:“这是皇后娘娘赏到咱们王府的玉清,以后便也让她来服侍王爷吧。她自幼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自然是做得极好的。”
玉清含笑对着李正泽轻浅一礼。
李正泽瞧着那女子,面色逐渐阴郁,对着裴文君冷哼一声,掀袍离去,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玉清被吓得愣在当场,裴文君劝慰她道:“王爷心情向来如此,不甚稳定。你且先跟我回府便是。”当下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的出宫去了。
李正泽竟是连回府都没有等她,自行骑马先走一步,裴文君连同玉清一道乘着马车回府。
皇后听得宫人禀报适才平阳王夫妇二人起龃龉的情形,心情大好,当下派人去给太子府中送信。
太子朱载乾一早就被叫到皇帝跟前训话,又被罚闭门思过三日。
近日他与一众朝臣走得亲近,每日听着那些曲意逢迎,心中不免得意。
今日却无由来的让皇帝老子怒斥一顿,正在府中愤懑不平,听得消息又露出喜色来。
先前安插进平阳王府的人陆续都被清出来,近日正愁没有眼线可用,这步棋定然能有大用。
裴文君回府后就给玉清安排一处院子歇下,又从外院提拔上两个丫鬟伺候她。
芸儿听闻此事,愤愤不平道:“这皇后打的是什么主意,哪有新婚第一日就往新人院里塞人的?”
裴文君眼睛瞧向外间,见并无人,这才开口对她道:“现下是在平阳王府,你要慎言,毕竟底下伺候的人都还没摸清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