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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一切,在梁静波眼中又一次摁下了快进键,他看见专案组解散,社会上的各种风波逐渐平息,没过多久,崔颖龙和程主任都顺利升了职,只有虞崇明还是老老实实当他的盾构机厂书记,并收养了那个幸存下来的小女孩;在全国人民撤入地下城之后,整个国家的经济政策开始大转向——在末日危机的重压之下,过去的市场经济无法保障所有人都能活下去,集体主义和计划经济重新起到主导作用。

一个人无论之前在地面上从事什么职业,哪怕是国际友人,到了地下,统统参与到地下城的建设之中。刚刚组建不久的盾构机厂也从地面搬入地下,因为战争影响,宝钢的特种钢产能供不上,厂址从上海迁移到了距离唐山更近的x市。集团本来安排虞崇明和总部技术研究院的一把手苏媛搭班子,没想到各项工作刚开始,苏媛某天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家老祖宗蹲在床头,抱怨她只顾着往地下躲,为什么不给自己清明节烧纸钱……

作为一个天天和工程机械研发打交道的理工科女博士,苏媛的三观瞬间崩得稀碎,她慌慌张张跑到办公室一瞧,办公室里也全都是鬼。

苏媛没辙,气得对着这群干扰她工作的鬼魂破口大骂——于是乎,盾构机厂的员工早上一上班就看见苏总在办公室对着空气发疯跳脚,虞书记一脸懵逼地拦着。

好在社会关系广泛的方总认识几个道士,请他们过来好说歹说把这群缺钱花的鬼魂给请走了,但是这班苏媛实在是上不下去,干脆辞职去了道协,主修幽科,专门帮人处理鬼魂问题。集团总部领导没辙,只能把在机器人厂做生产管理的张谨调过来当盾构机厂厂长,另外从铁建重工挖来了谭泽豪做技术负责人。

随着人民群众在地下呆的时间越来越长,能力者的数量也呈井喷趋势爆发。就在某次全国代表大会开幕之际,虞崇明和各个事件的受害者家属联名上书国务院,要求国家制定管理能力者的相关法律法规。

他这个举动,在厂里不知内情的同事们看来纯属多管闲事。

“你一个能力者,反而要求国家加强对能力者的监管政策——现在那么多人觉得国家管超能力简直就是多管闲事,你跟着瞎掺和干什么。”

虞崇明一句话怼了回去:“因为超能力惹出的事情还少么?”

觉得虞崇明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张谨第二天就笑不出来了——他在和供应商讨价还价的时候,眼前的零部件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小价签,赫然标注着它的成本价。

不仅仅是零部件,桌椅板凳,茶杯签字笔,乃至于桌子上的绿萝……会议室里的所有东西在张厂长的眼中,都赫然贴着标注成本价的小价签。

这次采购谈判的结果,自然是供应商顺利地把盾构机厂拉入客户黑名单,发誓就算是破产了也不给盾构机厂供货。

面对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坑爹超能力,张谨实在是受不了,同样在虞崇明的上书上签了字。

随着眼前的画面渐渐消失,梁静波终于明白,真正完善能力者各项管理制度的,就是这次联名上书之后,各项规章制度甚至细化到了未成年能力者的各项管理制度。同时,本着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指导思想,网格员制度也在全国地下城的各个社区推广,除了可以维持社会治安,另一个作用,就是最大限度地减少因为超能力带来的各种社会问题。

“如果没有你们这些先行者,整个国家很有可能会走上俄罗斯的老路。”

对于梁静波先行者这个说法,虞崇明并不十分认同:“我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先行者,只是……为了国家和人民,尽自己所能——危难当前,唯有责任。”

伴随着这句话,周围淡蓝色的光点慢慢散去,两个人依然还是在办公室内,一看时间,仅仅过去不到十五分钟。

而过去的回忆,将伴随虞崇明一生。

“光是为了收拾一个肖天选就困难重重,更别说他后面还有人,这些家伙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清算。如果这个社会还像过去那样矛盾重重,各种矛盾积累下来,迟早会诞生第二个、第三个肖天选。”

虞崇明一边说,一边慢慢摘掉了耳塞,把梁静波吓了一跳。

“虞书记……”

“没关系,反正你自己的心理活动我也听不见。”

看着大领导一脸严肃的表情,梁静波有些失落和叹息——那个心结,虞崇明到现在都没有走出来。

“您为什么放不下。”

“因为肖天选还活着——我是说,他的思想还活着,到现在还有人追捧信奉。”

不知为何,梁静波想起了那个小校霸,萨莉泽,如果不是碰上他和江大夫这两个不讲道理的挂逼,这丫头会在学校横行霸道很长一段时间,仗着自己有超能力,同时又有保护伞,把普通孩子当成欺负和压榨的对象。

倘若这样的孩子长大以后走向社会,再不加以管制,对于国家和人民来说才是灾难。

“法律法规再健全,也抵消不了人心险恶,这段时间,我见到了太多人,把超能力当成压榨普通人的武器……咱们国家有人管还好些,在俄罗斯,简直就是普通人的地狱……”

“在过去,普通人的一生不过是盛世的牛马,乱世的炮灰。但在如今这个末日时代,普通人有了超能力之后,这把双刃剑对准的不是外部矛盾,而是比自己还要弱的人。战争之前,在资本主义的诱导下,人人都想踩在别人头上当人上人,如今这个残余并未祛除,又加上超能力这个巨大的不确定性因素……”

说到这里,虞崇明沉重地叹了口气。

“没有谁能打包票说,我们的制度天衣无缝。总会有人想尽一切办法,去钻法律和制度的空子。”

“正因为如此,才需要一代又一代人不断努力,将这把双刃剑装入剑鞘。”

梁静波说这句话的同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响声,仿佛是厚重的冰块,碎开了一条细碎的缝隙。他有些吃惊地看着坐在眼前的领导,只见虞书记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慢慢拧开盖子。

“老肖之前跟我说过,他们那个部门要从公安部独立出来,成立一个专门管理能力者的部门。”

“这件事我也听我师父说过。”

“有人管,是好事,没人管,才是灾难。”虞崇明慢慢地抿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水,“这把双刃剑,必须牢牢握在国家和人民的手中。”

回想起之前因为能力者惹出的种种事端,对于超能力,梁静波又有了一种不同的看待问题的角度:“倘若超能力掌握在利益集团手里,他们势必会将剑对准普通人。”

“没错。”

“但是,他们没有这个机会了。”

“是啊……”

伴随虞崇明的这一声叹息,一粒淡蓝色的明亮粒子仿佛从冰面下破土而出,悠悠地飘在他的眼前。他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听到了一个声音,紧接着,是很多很多……那是家人的,是街坊邻居的,是志愿者的,是整个宝山三村社区全体居民的……

“佳佳……”

看着领导的表情,梁静波也有些动容:“虞书记……”

“我记得过去的每一个细节,记得所有遇难者家属的苦难,记得那些家伙是如何通过手眼通天的权势,逼得专案组只剩下三个人……我根本没有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也不想走出来……只要我还活着,对于那些藏在暗处的家伙来说,就是一个震慑,他们就别想再制造出一个祸国殃民的肖天选来当白手套!”

虞书记的强硬态度,让梁静波震惊得半天说不出来话——本来想好的是解开大领导的心结,然后抄他的能力去救自己媳妇,结果这下可好,领导非但不愿意解开心结,反而要和反动派死扛到底。

正因为经历过苦难,所以才选择永不妥协。更何况这苦难是血海深仇,根本无法彻底放下。

那一粒蓝色的小小粒子,飘飘荡荡,终于,落到了梁静波的肩上,他心头一动,立刻起身,对虞书记说了一声:

“谢谢。”

虞崇明放下手中的保温杯,冲他轻轻挥挥手:“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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