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人依然不强壮,但比村庄中的要好上太多,骑的马也多为老马,与苏苜以前见到的像是两个品种。
为首的一身皮装内搭粗麻布衣,衣服上血渍,油渍,污渍已经瞧不起其本来的颜色,手中拿着一柄长刀,笑起来露出泛黄的牙齿,显的极为恐怖。
总共六七个人,穿的各不相同,胡乱的混搭,但额头上全都戴着红色的头巾。
劫匪!这个词汇呼之欲出。
相比于苏苜这个人,更多人的眼神看的是老山羊,舔了舔开裂的嘴角,咽口水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村庄格外的明显。
“你从哪里来?”
为首之人制止了小弟们的蠢蠢欲动,这村庄的道路都在他们的把持之下,这怎么会凭空多出来一个人。
而且,那只邪尸………
看着不知所踪的邪尸,为首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你倒是一个聪明人。”苏苜倒是有点意外,他以为这帮人会如同没头脑一般叫嚣着弄死自己,然后将老山羊分而食之,那样的话会简单很多。
没想到,这其中有个正常人。
有些不爽利啊,劫匪就该动刀不动口。
听到苏苜的回答,和那淡定的表情,为首的人驱使着老马后退了两步。
“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大,和他废什么话……直接……”
“闭嘴!”呵斥着自己的手下,为首之人的眼睛盯着苏苜,等待着他的回答 。
“我说我是路过旅人,你会相信吗?”
“我相信………”为首之人给所有人使了一个眼神,让开一条道。
“不管你什么人,你走阳关道,我走独木桥,互不妨碍,如何?”
这时,他的小弟们也回过味来,看向苏苜的眼神变的不一样了:“难道他是……不会吧,能在现在的世道活的潇洒自在,也只有可能是他们。”
几人眼神中,带着恐惧,扯着缰绳后退。
什么玩意,神神叨叨的,说话也不说个全面。
苏苜拍了拍老山羊。
老山羊心领神会的向前走去。
走出三步远,苏苜突然回头问过:“对了,这个村庄的妇女孩童去哪里了?”
苏苜的话让周围的空气静了一静,连马都变的焦躁不安起来。
见无人回话,苏便明白了去向。
叹息一声,入头落下。
鲜血流淌,与天空的残阳呼应成一片。
老山羊那几步并非要离开,是怕血溅到自己。
“看了那么久,不出来吗?”苏苜说道。
“你的刀好快。”一道身影从树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头戴斗笠,身披红纹蓑衣,左手拿刀右手执笔,斗笠之是黑色面巾,完全看不到任何面容,一路走来是“叮叮当”的锁链声。
应该是与斩妖司一般的组织了。
苏苜虽未接触 但从那师兄弟口中还是知道一些的。
“你便是他们口中的……”
“第三衙。”
苏苜点点头:“你是来调查这个村庄的?”
“并非,现在我对你更感兴趣。”
“按皇谕,天下术士,皆需入皇都,你为何抗旨?”
“你是在兴师问罪吗?”苏苜皱眉。
“皇命如天,违者当斩!”这个怪异的人按住手中的长刀。
“我最后问一遍,为何抗旨!”
问完一股杀意笼罩在苏苜的身上,三秒后,猩红的长刀挥出,直接向着苏苜砍去。
对于这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怪人,苏苜只能送他三个字。
“死去吧。”
挥手间长刀碎裂,身上的斗笠炸开,整个人在回过神之前便倒飞了出去,四肢全断,鲜血染红了面巾同那帮劫匪一般死不瞑目。
这个世界太魔幻。
不,是晏国太正常了。
这便是王朝末年的气象吗?
苏苜抬头,仿佛一头暮年老龙的垂死挣扎。
王朝暮年,昏庸无道,天灾人祸,鬼魅横行,妖孽丛生,民不聊生。
这是集齐了所有灭国的必要条件啊。
怪不得,那皇帝要让所有术士皆入皇都,就这个国家,是真的没救了啊。
他已经能够想象,整个大俞现在是如何一幅景象了。
现在他明白,当初,寻阳湖时,天庭为什么不管了。
生病还有一个轻重缓急,寻阳湖扯破天也就一个县的灾难,而这个大俞,恐怕整个国家上下像是寻阳湖的事件每时每刻都在上演,这可是波及数十个州成千上百县,万万人,此地的城隍忙的过来吗。
说起这个。
苏苜一张嘴:“土地招来!”
此话一出,如同口含天宪,一股奇特的道韵四散,眨眼的功夫,烟气上升。
土地爷恍惚间便出现在了苏苜的面前。
见到苏苜立刻作揖:“小神拜见上仙,不知上仙有何吩咐。”
“初来乍到,想同土地讨教。”
土地爷看了看四周便明白了,眼前这上仙这道敕令的真正用意了。
“仙长是想要问这大俞世道如何吧。”
“正如仙长所见,民不聊生,鬼魅横行,这世道难喽,恐怕往后一年不如一年,粮食减产一年不如一年,赋税却是一年高过一年,天灾频发。”
“再加上龙椅上的人昏庸无道。”
“仙长也是见到了,天下术士都入皇都,得人道龙气庇佑,这其中多少是术士,又有多少妖孽,谁又能分的清?”
“皇都?那是妖穴魔窟。”
“吞云吐雾,无所顾及,扰乱天地秩序,这北州本是产粮大州,因为疏于调理,又碰上百年一遇大旱,闹起了饥荒。”
“曾经有以一州之地,养半国百姓的北州闹起了饥荒,荒缪不荒缪?”
“各州府送来的救灾粮是什么?半数沙土,半数糠。”
“荒谬不荒谬?”
“这十年来死的人让各地阴司撑爆,日夜游神甚至分不清白天黑夜,遍地恶鬼枉死魂灵,连轮回路都排起了队,您说荒缪不荒缪?”
“天庭,火部,雷部,日日下凡除妖,可除再多妖斩再多的魔,也解决不了根本。”
“有大俞两百多年国运的支撑着,生不生,死不死,半死不活最是痛苦。”
“仙长,这里并非人间。”
“而是地狱啊………”
听着土地的述说,苏苜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