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苍蝇散居在沼泽湿地和死水塘边缘,专门吸食活物身上的血液,传播疾病和病毒,在腐肉和液体里产卵繁殖。
晏惜寒在沼泽湿地常见这种苍蝇,但在希望城堡,这种苍蝇是绝迹的,它怎么会出现在刀疤的房间里呢?
闪电在拖拽鳄王尸体时,为了驱赶和不让这种苍蝇尾随,他特意在架子上点燃了湿叶,同时用枝叶覆盖住鳄尸。
苍蝇最讨厌烟雾,因为烟雾遮蔽它的复眼,使复眼失明。
而且,他不管有没有苍蝇暗随,他每隔一段时间都用柳条抽打鳄尸,驱赶暗藏的苍蝇。
他自信没有一只这样的苍蝇被他带进城堡。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绿头苍蝇是寻味而来,死亡之味。
晏惜寒眼睛盯着绿头苍蝇,一阵阵诡异的寒意袭上心头。
“这些该死的苍蝇赶了还来,前仆后继地赴死。”
欧阳惊雷像是恨极了这种小怪物,他那双黑得发亮而犀利的眼神,一直在盯着那些嗡嗡乱飞的它们,他不会任它们胡作非为。
每当有绿蝇落在墙上,他便迅速出击,他手中用干草编的蝇拍像灵蛇般迅猛窜出,好像从未有过失手。
随着啪啪声响,绿蝇在墙上和蝇拍上成为一滩鲜红血迹。
晏惜寒仔细端详着痛苦中的刀疤,感觉他的脸上又多了新的痛苦痕迹,整张脸塌成一团,惨白而虚弱,松松垮垮的手臂则低垂在床边。
仅仅一天,他的脸变得好消瘦,仿佛他正在做着那个他向自己诉说的噩梦。
晏惜寒心中清楚,刀疤正在煎熬,或许他的身体正在发生着外人所不能理解的那种鏖战,黑夜中的最激烈的生死之战。
十几天没刮的黑色胡子和新钻出来的胡子,参差不齐,使雷金克看起来不仅丑陋了些,也让他看上去老了许多,仿佛是病入膏肓的暮年老人。
一只绿蝇落在雷金克裸露的肩膀上,正在往伤口处爬去,另外几只则在空中嗡嗡盘旋,像是犹犹豫豫是否落下来。
刀疤没有任何感觉,欧阳惊雷则是挥舞着蝇拍,赶走了它们,随即墙上和床铺响起了啪啪响声。
早上临出发时,刀疤还跟他说了一些推心置腹的话,可眼下他却连话都说不了,可能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这让晏惜寒倍感恐惧,哪怕得到他的一声咕哝也行啊,可他连咕哝都咕哝不了了。
看样子阎王殿的大门已经向他敞开。
“刀疤,刀疤,我回来了。”
雷金克根本没有听见,绿蝇落在他蓬乱的头发上,顺着发梢往前额爬,爬上面颊,停在鼻子旁那条刀疤的褶皱里,舔舐着什么。
晏惜寒惊讶地屏住了呼吸,伸出手很笨拙地扫走苍蝇,苍蝇飞走,打个喷嚏的工夫,它徘徊而回,旋即又落在刀疤脸上。
他伸手掀开盖在刀疤肩胸上的草帘,伤口比他预期的又严重了许多,刀疤肩胸一片漆黑,犹如夜幕降临一般。
开始有黑色液体从他裂开的伤口流出,结痂的表皮犹如身后斑驳的石墙一般,曲曲弯弯轻易地破裂。
在他印象中,只有人死后多时,内脏腐烂,才流出这样的黑色液体,可刀疤还活着啊!
晏惜寒熟练地用手中镊子夹住伤口硬结表皮,动作之轻巧,难以想象竟是出自如此一位彪悍男人之手。
他还没有用力,轻轻一揭,敷了气根粉末的硬皮脱离了伤口,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伤口惨状触目惊心,令人不忍直视。
一股恶臭酸腻的味道从伤口涌出,浓烈得令人不能呼吸,闻之让人恶心不断。
晏惜寒鼻翼翕动,强行忍住恶臭给他带来的不适。
看着安静躺在床上像是已经死了的刀疤,晏惜寒感觉眼前突然进入了幽深的黑暗,有一片更黑的阴影向他飞来,那是一个穿着黑衣、张开双翼的神。
“刀疤,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去!”
晏惜寒这声大喊,震得周围人耳膜嗡嗡作响,也吓走了穿黑衣服的死神。
一个个吓人的充满了黑色液体的水泡布满伤口表层,大得像蟑螂似的,小的如蚊蝇。
晏惜寒用镊子尖头把水泡扎破,小心翼翼地把那些薄薄的碎皮夹起,抛于地上。
再用床边碎布沾去黑色液体,撬掉血肉上那些黏连的癍痂碎块。
不一会儿,地面落满了深紫色痂皮和湿润的黑色破布,而刀疤腐烂伤口呈现出原有的鲜红肉色,闪闪发亮。
晏惜寒看见刀疤伤口又有黑色脓血自伤口深处的肉里缓缓流出。
楚雨菲和医生都进来了,欧阳惊雷往墙角让让,给两人腾出地方。
女孩端着一碗血水,碗是相当粗糙的一半红色一半黑色的泥土碗,这应该就是医生和欧阳惊雷两人烧制的最原始最简陋的碗。
而碗里的血水却浓稠得如同调成红色的半凝固的血块。
晏惜寒示意女孩把碗放在床角的一个不太碍事的地方。
他则接过医生手中的粗糙空碗,置于床边,他把铁盒打开,用镊子扒拉着,先是倒出里面部分黑色小玩意儿,然后盖上盖子。
当医生和欧阳惊雷的目光落在粗糙空碗里时,两人身体不由得后退一步,口中发出重重的“哦”音,两人被碗里肉麻的黑色蠕动吓着了。
“往里倒些清水。”
晏惜寒圪蹴在床边,仰头看着端着水罐的医生。
那丝恐惧的眼神留在医生眼中还没有散去,她有些迟疑。
稍后,扭扭捏捏一般地挪到了床边,但倒出的水全部撒在地上,没有流进装蚂蟥的碗里。
她那个眼神瞥到别处的害怕样子,就像担心碗里能伸出一只手把她也拽进碗里与蚂蟥为伴似的。
楚雨菲走到医生身边,大大方方地从医生手中接过水罐,低头看着碗,把水倒进去。
女孩坦然而安静的样子不像是给蚂蟥碗里倒水,碗倒像是空的。
晏惜寒用镊子扒拉着,用清水把蚂蟥冲洗干净,然后把蚂蟥用镊子夹着,放到刀疤的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