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军莫名觉得那个在山下找到的孩子就是闫爱国。
他问姨妈:“是谁啊?”
姨妈冥思苦想说了一声:“姓闫吧?叫啥我忘了,那个命硬的、家里就剩他一个的小孩。”
那就是闫爱国了,孙建军想,在他们这些孩子里,闫爱国是个很“出名”的人。
因为对方没爸没妈,一个人生活,这份特别足以让他和同龄的孩子格格不入。
“那,那他后来怎么样了?”孙建军问。
姨妈无所谓地耸肩:“还能怎么样?那孩子就是睡了一觉冻着了,打了几天喷嚏就没事了。”
孙建军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但他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想让闫爱国找到仙女的。
“不过,你以后少跟他一起玩,”姨妈又说:“那小孩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了,嚷嚷着自己找到小泉山上的泉水了。”
“净说瞎话,小泉山夜里全是雾,大人进去都出不来,他一小孩要是进去了还能啥事没有就出来了?”
“我倒是觉得他是睡迷糊了,做梦梦到的。”
孙建军听到姨妈的话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升起了一股迫切的想要回村子的想法。
终于,在一个月后,快过年了,他被爸爸接回了家。
当天,他就跑到村西头,找到了闫爱国。
闫爱国的家是一间红砖房,带着小院子,在这时是少有的好房子。
不过现在这房子只有一个孩子住,村民们即使有再多的羡慕也变成了可怜。
孙建军到的时候,闫爱国正在院子里蹲着,拿着树枝戳戳点点。
这个年代农村的大门白天一般不关,就算是种种原因让村民约束克制后营造的景象,也颇有路不拾遗的大同意味。
孙建军直接跑到了闫爱国身边,然后看到,闫爱国原来是在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字。
孙建军被姨妈接到城里就是为了上小学,她托关系把孙建军塞到工厂里的小学了。
据他所知,闫爱国是没去上学的,他也上不起。
“你怎么会写字?”孙建军冷不丁地问他。
“呜哇!”闫爱国练字太投入了,被耳边的声音吓了一跳:“孙建军?你怎么会在这里?”
孙建军挑眉不语,只盯着地面上的字——
“季婉淑,闫爱国。”
孙建军指着前头的名字说:“这个就是教你写字的人吧?”
闫爱国结结巴巴地否认:“不、不是!”
孙建军反问:“那这是谁的名字?”
闫爱国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骗过去,最后只嗫嚅道:“好吧,是教我写字的人的名字。”
孙建军没问他季婉淑是谁,他头脑聪明,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仙女身上。
他最后只问了闫爱国那天在山脚下被找到的事情:“你那天真的上山找到泉水了?”
闫爱国有时候脑子会转不过弯,比如他心里一直觉得仙女那么好,就应该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好,所以孙建军问他,他就如实说了——
他在山上迷路后,晕倒在一汪清泉边,然后被仙女救下,送到了山下。
从那次以后,他和仙女约好了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找她玩耍。
说了仙女多么漂亮善良、懂得也多,浑身上下全是优点。
也说了仙女这几天教他写字和拉二胡的事情。
“她还说等我学会了,就送我一把二胡,嘿嘿嘿。”闫爱国摸着头笑。
*
“发了!发了!发大财了!”
“早知道有这些好东西,还能等到今天?”
“还是强子哥英明!”
“强子厉害啊!”
强子几人摸着口袋小心翼翼地快步离开。
走出很远后,才一一道别,互相使了个眼色,往家里赶。
强子等走到家门口后,又偷偷摸摸绕了个圈,回到了那栋旧房子。
熟练地翻墙后,他来到刚才翻找的地方,在那个二胡的肚子里,拿出了一条项链,揣进了兜里。
金项链在他的口袋里和什么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后被抛下的二胡上,原本装饰着什么的地方,只留被抠挖的孔洞。
良久之后,屋子里二胡一声音响,似是被人用力的拉了一下,弦声又急又厉,充满了怒气。
*
沈鹤带着四个人在村子里乱转,无论哪一条小巷子或是谁家的菜地都找了个遍。
沈鹤通过林献手上的戒指看到他此时应该是困了,头一点一点的,却不肯去睡,时不时向屋外看。
也不知道是一个人不敢睡,还是在等沈鹤回来。
沈鹤看着林献瞌睡的样子,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
一旁的中年男人看到了就问:“沈鹤,你人聪明,能猜出来那群孩子在哪里吗?”
沈鹤也不想再耗下去了,虽然他知道那群孩子没事,但还是早些找到为妙,毕竟,林献困了,他还要回去陪睡呢。
他看了一圈四周,装作沉思的样子,然后语气严肃地说:“叔,小泉山那边找了没?”
“哈?他们能去那边?”中年男人疑惑地问:“那边可是有坟地,小孩子从来不去。”
沈鹤说:“这不是起雾了吗?我听说这几年小泉山没怎么起雾吧?说不定他们就是好奇才想去看看?”
“那行,咱们去山脚下找找看。”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看看。
一路脚步匆匆,很快他们就到了。
“快看!”一人眼神尖,指着前方惊呼。
众人望过去,只见六个孩子躺在小泉山的山脚下,那条能上山的小路上。
*
事情以村西头的大丫失踪,其余六个孩子被找回来为结果。
狗蛋和小花他们一直睡到下午三点才醒过来,然后大哭起来。
特别是村东头的大丫,哭着非要改名——
“我不要叫大丫!就算叫小狗也不要叫大丫!”
她妈妈不耐烦地说:“行了,都依你!以后你就叫小狗!”
大丫的哭声截然而止。
“也、也不是非要叫小狗,叫别的也行——”
“你怎么这么多事?贱名好养活,就叫小狗了!”
大丫又想哭了。
另一边,狗蛋看到爷爷来了,顿时有了底气,也不再哭了,他擦了擦红肿的眼,气愤地说:“爷爷!你快把那个没有脸的鬼抓起来!她骗我们上山,还要剥了我们的脸皮!”
“你一定不能放过它!!”
村长连连点头,应声说:“好好好,爷爷听你的,今天下午陈大师就来把它抓起来!”
“嗯。”狗蛋哭累了,缩在爷爷的怀里不动,眼睛微阖,一看就是困了。
村长现在是除了孙子什么事也不想干,嘱咐了几句,就让大家各回各家。
*
替身鬼觉得最近诸事不宜。
它本来就诞生不久,没什么经验,结果第一次上场就翻车了,它遇到了林献和跟着他的那只小鬼。
第二次想报复林献,结果被沈鹤一个眼神吓回来了。
第三次,好不容易顺顺利利,它说服了哄骗了那个大丫,又遇到了送上门的六个孩子,它觉得这才是正确的发展。
结果万万没想到只是因为想稳妥点,把他们哄出村再解决,它又翻车了。
明明那个林献都离开了,为什么又会跑出一个嫁衣鬼?
而且,她不是来复仇的吗?为什么还要从它手里救小孩?
呜呜呜,太难过了。
但它越挫越勇,他不信这个村子所有人都这么强。
难不成除了嫁衣鬼和林献沈鹤,村子里还卧虎藏龙了?
它不信。
这次它不挑了,虽然偏爱小孩子,但大人也不是不行,面前这个柔弱的小白脸就不错。
关键是他一直拿着笔写写画画,看起来就不是个能打的。
于是,替身鬼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