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修文,第二卷恋爱背景是大学)
看着这个习惯性地在他面前抖威风的男人,裴乾眼神一暗。
这人不是已经被骗去黑窑了吗?怎么跑出来了?
尽管内心不太情愿让这人进入家门,但裴乾还是默默开了门。
——邻居家的大门那条门缝,从他父亲咒骂时开始,越开越大了。
再者说,即使让他进门又如何?
裴乾已经不是当年懦弱无能的他了。
*
几天后。
裴乾打完工回家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他的父亲正歪着身子躺在客厅沙发上,眼皮惺忪,看样子是在打盹。
电视机还在播放着抗战电影,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叛徒正谄媚地笑着。
地上是堆积的啤酒瓶,凌乱不堪。
垃圾桶里的外卖盒溢了出来,油污撒在地面,既难看又难闻。
裴乾视若无睹,拖着疲惫的身体进走向卧室。
他关上卧室的房门,放下书包,把脏衣服拿出来泡进水里准备清洗。
听到动静后裴父慢吞吞地醒来,盯了裴乾好一会儿才说:“学校放几天假?”
裴乾眼皮都不抬一下,回道:“一个月。”
“哦,那你能挣多少钱?家里快没钱了。”裴父就这么看着裴乾忙里忙外,一点儿帮忙的心思都没有。
裴乾停下手中搓洗的动作,语气不容置疑地低声说:“我只给你留了三百块钱,是你这个月的生活费,花完了别再问我要,问我要我也不给。”
“什么?一天就十块钱?”裴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这些钱我吃饭都不够吧?!”
而且他今天一天就花的不剩多少了。
裴乾冷笑道:“呵,当年我一天就吃一顿饭,只有一个馒头,连热水都是人家看我可怜送我的,家里没钱交水电费,饿到不行我只能喝凉水充饥,那时候你在哪儿呢?”
“家里为什么会这样你心里没点数吗?怎么不想想你欠了多少钱呢?”
“你有手有脚,怎么就不想想自己能赚多少钱?”
裴父语塞,心虚地不敢再问。
等了好一会儿,裴乾衣服洗完了,裴父又问:“那你剩下的工资呢?你花的完吗?”
“你不用管。”裴乾懒得理他。
“好啊,你个不孝子,欺负你爸我腿断了揍不了你了是吧?”
是的,裴父逃回家也是付出了代价的,断了一条腿。
裴父一再被裴乾顶撞,加上这几天在裴乾这里受到的冷遇,有种裴乾不受自己控制的愤怒,这和他想象的回家吃香喝辣、奴役裴乾的生活完全相反。
他悲愤怒吼:“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不管劳资信不信劳资去你打工的地方闹?”
裴乾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不搭理他,然后把洗好的衣服晾在阳台,又拿下了晒干的围巾,爱惜地摸了摸——这是林献给他买的围巾。
裴父骂骂咧咧地不住嘴,突然瞥到了这一幕,他反应过来,问裴乾:“是不是你的小情人跟你要钱?”
“玛德,就知道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不存在,谁会光给你花钱送东西不要回报,你可真是没出息,人家才送你几样东西就巴巴地要花钱还回去了?”
“你是不是傻?他愿意送是他的事,你收下就是了,为啥还要还回去?”
裴乾紧皱眉头,沉着脸凝视裴父,裴父嘴臭他不在意,就当是在放屁,可说林献坏话那就不行。
站起来一米九的身高极具压迫感,起码被他盯着的裴父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不敢多言,只能憋屈地闷头喝起了酒。
裴乾回到卧室,这是一个只有大约十个平方米的小隔间。
客厅其实也比这里大不了多少。
当年那个属于他的家……那栋房子早被裴父赌输后赔了进去,后来他们才搬到这个出租屋。
沦落到如此落魄的地方,裴父却丝毫不曾后悔,反而在泥潭中越陷越深。
小隔间里面塞了一张一米宽的小床后就没多少空间了。
裴乾高大的身体蜷缩着在小床上躺下,拿出手机看着相册里保存的相片。
这是他在林献睡着后偷拍的他的睡颜。
课间趴在桌子上,午休躺在床上,深夜在他怀里……
看着他精致的眉眼,睡着后舒展的笑颜,乖巧柔软的模样,裴乾的眼神温柔偏执,良久都不舍得移开。
“啪嚓——”
隔间门没啥隔音效果,外间响起清晰的玻璃碎裂声——醉意加深的裴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暴脾气,狠狠地朝地上摔了一个酒瓶,嘴里的辱骂一直没停。
“……玛德,劳资真没给你起错名,你就是个赔钱货,你看你要是个女的,找个有钱人嫁了我哪还用受这种罪?现在彩礼钱得有多少?”
“男孩儿有啥好?以后结婚还得买房买车!我可先和你说,别想让我花这个冤枉钱!”
刻薄的话语沿着门缝钻入房间,裴乾眼神冷冽,手机屏幕暗了都没反应过来。
在粗鄙不堪的背景音下,裴乾心情沉郁地想,这样的自己怎么能配得上林献呢?
就像他的名字,乾坤的乾,看起来多么高大上,但这个名字,只是他悲剧人生外,一层轻易就能撕裂的遮挡物。
无论名字写出来多么好看,读出来都是“赔钱”。
就像如今他本人,学习优秀又怎样呢?
成绩只是一层朦胧的光辉,他本人其实只不过是一块黑漆漆的毫无特点的煤炭,碰着了就会沾上一手灰。
他努力学习,努力赚钱,露出过人的外表……
全是他在挣扎,他只是在尝试着努力多添加几层光亮,尽量遮挡一身的污秽。
裴乾起身狠狠踹了一脚卧室的门,门板震动,带着巨大的声响,成功让外面的醉鬼安静了下来。
裴乾又缩回床里,继续思考。
现在自己好不容易抓住林献这道光芒,可不能被裴父拖了后腿。
不能让裴父继续留在家里了……
裴乾冷酷地想,这人本就不该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