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步出屋门,瞥见程老与唐明远,径自言道:“午餐时分将至,惠都备有雅间,同往一聚如何?”
惠都虽名不见经传,然其大厨曾操办国宴,非富非贵,难得预定。
程老淡然回应:“简便在医院用膳即可,往返劳顿,不必麻烦。”
祁老闻之,不再坚持:“既如此,便令送餐至此。”
程老点头,转问唐明远:“共餐于此,亦或他往?”
“小瑾需我陪伴,”唐明远抱药箱,轻松撩发,宛若随意道,“近期他食欲不振,我须亲视。”
程老眉头微皱:“山楂丸可助其食欲,取之。”
“我在,他自能进食。”唐明远语气坚决。
程老轻摇头:“食欲不振,不宜强食。”
唐明远眼皮耷拉,无力辩解:“我只求显我在小瑾心中的地位。”
程老眼中闪过笑意,却正色道:“山楂丸蜂蜜调味,不酸。取之。”
“罢了。”唐明远自觉错估对象,无奈应允,“我且去陪小瑾。”
祁老微笑,催促道:“速去。”
唐明远将人引至张黎身旁,简便地与众长辈寒暄后,悄然离去。步出医院,他长舒一口气,暗自庆幸师叔未深究学院之事。
祁老紧握爱妻之手,深情回忆道:“见其身影,便忆当年,美味佳肴皆待吾归共品,实为愚朴。”
许奶奶轻笑,不揭其短,心中暗想:谁曾藏草莓,小心翼翼,避开孩童,偷偷相赠。
程老若有所思,“似乎遗漏何事?”祁老戏谑回应:“莫非是明远那份暗藏的恩爱之意,你故作不知?”程老冷哼:“正因其态,方觉有趣。”
张黎默然,祁老提议:“尊夫人亦在此工作,不妨召唤共餐,增添欢声。”张黎笑允,却未提示程老遗忘之事,心想:师尊必有所知。
唐明远打车至楚瑾楼下,凭出入证轻松入内。此前,他坚决拒绝此证,内心却住少女之心,梦想某日亲临,受前台阻拦,被轻视,再由楚瑾亲自迎接,以显恩爱之威。
在唐明远向楚瑾阐述其设想后,次日便遭遇了楚瑾坚决的回击。楚瑾以出入证作答,明确指出,前台人员绝无不敬之意,尊重每一位来宾是职业基准。即便未经预约,亦会事先联系秘书处,确保妥善处理。更不必提唐明远凭其声望,即便不预约,亦能获得礼遇,至少茶水、果品、点心伺候,以待接见。
唐远之设想,显然难以立足,唯有依规持证,乘梯直赴楚瑾办公室。
此时,时钟已指向十二点半,正值午餐时分。楚瑾的秘书,赵泉,对唐明远颇为熟悉,见状即刻放下餐具,以纸巾拭嘴,询问来意。
“赵秘书竟在此守门?”唐明远笑语,赵泉平日自有办公之处,今日却在食堂。
赵泉淡然一笑,回应:“安排同事先行用餐。”唐明远对此不陌生,楚瑾怀旧,其工作环境布局相似。
深知楚瑾与唐明远交情,赵泉径直引领唐明远入内。“楚总有客,正用餐。”赵泉关切问道:“用餐否?需预订否?”
唐明远心中暗想与师叔之谈,沉吟片刻,问:“小厨房食材充足否?”
赵泉知楚瑾习性,不以为奇,答:“一应俱全。”楚瑾办公室设有休息室与厨房,食材早早备齐,未动之蔬菜水果,日终赠予清洁人员。
唐明远言:“稍后,我自行动手。”
赵泉沉默不语,步至楚瑾门前,轻敲其扉。门扉旋即开启,唐明远目光所及,乃是一位身着蓝袖衬衣、年龄约莫二五之青年,眉宇间显露出惊异之色,瞥向赵泉时,眉梢微挑,意存探询,却无邀入之姿。
唐明远眉峰一挑,直接内声呼唤,“小瑾,我欲与你共餐。”
话音未落,便闻楚瑾步履之声,身着亚麻便装,现身门前。其目遇唐明远,眸光顿显柔暖,唇角微翘,语气温和,“请进。”
楚瑾一声令下,青年方侧身让道,目光转换为审视与防范交织。
唐明远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小瑾之优秀,自然引无数青睐者。赵泉并未跟进,而是由外将门阖上。
唐明远步入门内,首先注意到电脑旁的仙人掌与窗台上的绿植,目光最终停留在楚瑾未动几许的餐盘上。心中窃喜,无他,唯小瑾对他情有独钟,相比之下,世间美食不足为觑。
楚瑾亦注目自己盘中之餐,评论道,“过于油腻。”赵泉所订之餐,虽已吩咐少油少盐,然非习惯之口味,于楚瑾而言,仍是偏重。
唐明远将背包抛于沙发,决然道,“留下待我食用,我即刻为你准备佳肴。”
楚瑾闻言,笑意盎然,其貌本俊雅,一笑间如冰雪消融,唐明远亦不禁失神。青年忍不住问,“表弟,此乃何人?”
唐明远一闻称呼,脑中迅速勾勒出楚瑾家族关系,瞬间锁定眼前人的身份。二人自幼相伴,无秘可言。楚瑾三岁时父母离异,因父亲偏爱双胞胎兄弟,他对楚瑾的关注显得稀薄。楚母性格飘忽,婚后鲜少归家,离婚后更将楚瑾改名,送回父母处,自己则离家享乐。
此青年乃楚瑾姥爷之弟孙,其渊源令楚瑾特予款待。楚瑾由姥爷姥姥抚养长大,对家族有特殊情感。唐明远记得,楚姥爷生前曾提及其弟早年出国,失联数十年,近几年方恢复联系。楚姥爷逝世时,其弟专程回国奔丧,然未与此青年谋面。
“表哥,我是唐明远,唤我小远或小唐即可。”唐明远语气热络,“待我备妥小瑾饮食,便来陪你谈笑。”
青年眉角微动,心生不悦,谁是你表哥!
唐明远转身厨房,审视食材,建议道:“鸡蛋羹搭配素菜如何?”
楚瑾简洁回复:“好。”
唐明远觉不足,嘟囔着:“再煮碗汤。”
楚瑾应允,并主动提出:“我帮你。”
唐明远笑回:“不必,你去陪表哥。”
楚瑾点头,认为留客在外不妥。
楚瑾步出厨房,青年才开口询问:“表弟,你与友人之谊似乎颇为亲近。”
楚瑾仅以简洁一声“恩”,表明心迹,便转而望向茶几上的食物,无意进食——唐明远之手料理,已让他食指大动。
青年微愣,旋即听到楚瑾语气坚定:“非友,乃爱。”
青年轻触鼻尖,苦涩一笑:“国内风气何时变得如此开明?”
楚瑾目光深邃,瞥见青年疑惑,淡然回应:“忌讳依旧,但我更愿他欢笑。”
话语之中,权威凛然,楚瑾因年长唐明远,又怜其为爱奔波,对小远倍加呵护。
青年对楚瑾早已心存好感,楚瑾貌若潘安,寡言多行,见解独到。青年自身早已坦诚柜中,交往经历亦不少,却始终未能长久。面对楚瑾之卓越,心生向往,纵然知晓两人关系非凡,亦无放弃之意。在他看来,男儿携手,虽无所出,亦无不可。
显然,他深知表弟尚年幼,而唐明远的外貌亦显年轻,心中不禁疑虑两人是否尚未坦诚相对,或许仅是处于懵懂的暗恋之中。然而出乎意料,两人非但不遮掩,关系更显顺畅,而楚瑾地位之尊,令人肃然。青年目光略过楚瑾腰际,最终定格在他俊美非常的面庞上,微闪的眼神中透出一抹笑意,言辞犀利而充满哲理:“勇气可嘉,情感本无分男女,愉悦自我即可。”
楚瑾沉默,他对这种观点并不苟同。他与小远的情感,非勇气所致,而是彼此早已明了,对方是终身之选。
室内一时间氛围尴尬至极,直至唐明远的声音打破沉默,“小瑾,端菜。”楚瑾遂起身向厨房行去,唐明远随之补充,“你端菜,我负责汤。”
楚瑾应声,手捧唐明远精心烹饪的菜肴。唐明远则端着豆腐金针菇汤,口中不禁遗憾:“本想添些茄子,却发现未备。”
楚瑾的目光落在那盘芹菜炒红萝卜丝上,虽心知言不由衷,却仍旧赞道:“色泽艳丽,红绿相间。”青年闻言,不禁瞥向那菜,红色的搭配绿色的确寻常,莫非真如所言,大俗之中见大雅?
楚瑾先将菜摆放在茶几上,待唐明远安置好汤后,又返回厨房,这次他戴着手套,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置于楚瑾面前,温和道,“表哥,请用餐。”
“哦,我是楚子霄。”楚子霄落座后发话,“你看上去颇为年轻。”
唐明远取来三副碗筷,言简意赅,“现就读大一。”
楚瑾分别为楚子霄及唐明远盛汤,随后默然进食。对饭店之米,楚瑾仅尝数口。唐明远顺势尝其剩饭,虽感微凉,亦未介意,拌入蛋羹中,与楚瑾共食淡味菜肴,偶饮汤汁。
楚子霄尝菜即止,对其难以入口,汤品亦无咸味。唐明远提议调味,楚子霄却以饭店汤品鲜美为由,拒绝加盐。
饭后,唐明远收拾餐具,偏好烹饪而厌于洗涮,待会儿自有他人料理。他洗净水果端出,楚瑾询问楚子霄来意。楚子霄直言求医,唐明远疑惑其无病之态,楚子霄解释是为师女求医,唐明远追问病情。
楚子霄言简意赅地阐述道:“该孤儿实为吾师拣选之弃婴,因大脑发育障碍遭受遗弃。吾师身为孤儿院志愿者,见其孤苦无依,遂收养之。本拟抚养终身,然去年吾师参与国际学术交流,与我国专家结缘,席间谈及此女,专家透露其友之子曾患类似病症,经京都中医治愈。吾师商议之后,遂携女赴京。”
唐明远沉思片刻,斩钉截铁地问:“吾问其症状,非情形也。”
楚子霄略作迟疑,答道:“汝所问,莫非是病情?”
“然也。”唐明远自信满满,“吾略通医术。”
楚子霄虽不信,但鉴于唐明远不容置喙的气质,委婉提醒:“吾师家道殷实,历访名医,皆言大脑发育不全,亦称精神幼稚症。此言之意,勿让唐君失态。”
楚瑾微露不悦之色,紧握唐明远之手,正色问道:“汝欲求助于谁?”
楚子霄早已探明:“我国各地均设医疗卫生专家小组,京都小组医术最高。其中不乏中医专家,吾欲尝试求助于彼,吾师夫妇在学术领域亦颇有建树。”
楚瑾点头,肃然祝之:“愿君成功。”
医疗小组专为政府高层服务,内部等级森严。某些高层身旁配有专属医疗团队,其医生堪比昔日宫廷御医。唐明远的师叔虽未加入此类小组,非因资格不足,实因志向不合,但仍不时受邀提供协助。
该医疗圈子在医学领域地位尊崇,外人难以涉足。唐明远因其师叔身份显赫,欲助楚子霄打通关节,却因楚子霄态度惹怒楚瑾,使其不愿提供帮助。
楚子霄对医疗圈子一无所知,误以为楚瑾虽态度冷漠,实则热情。唐明远对楚子霄的无知无奈,因其早已布局。
楚瑾断然回应:“不认识。”
楚子霄提出邀请专家为唐明远诊病,唐明远自信回应:“小瑾有我。”
楚子霄误以为唐明远吃醋,轻笑其年轻,不解唐明远对楚瑾健康的深切关怀。唐明远满腹疑惑,他每日为楚瑾把脉,精心调配食谱,对楚瑾身体的关心可谓无微不至。
楚子霄喟然长叹,目光转向楚瑾,“表弟年少,肉身乃尔之所属,决策宜自专之。”
唐明远目光含着戏谑,贴近楚瑾耳畔低语,“此人愚矣。”欲离间二人情谊,却无知其底细。
楚瑾眼中掠过一丝笑影,淡然回应,“无意观之。”
楚子霄未闻二人私语,脸上却温和一笑,“表弟三思,爱侣虽重,然身体为大,不妨延医调养,毕竟……我等亲人,心系尔康矣。”
楚瑾已生愠怒,直言质问,“尔如此,意欲何为?”
楚子霄一愣,未能及时回应。
楚瑾果断表示,“此地,不需尔留。”
唐明远紧握楚瑾之手,依旧笑容满面,宛如讽刺其所言,“古语有云‘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此语送君。”
楚子霄面色骤变,尴尬地起立,“吾出于对尔身体的关切。”
楚瑾却无意多言,唐明远笑容中带着得意,“表哥,送君。”
唐明远容貌俊美,即使是惹人厌的表情亦不显卑劣,观之令人难以生怒。
楚子霄深深吸气,压抑情绪,“表弟,他日再会。”
唐明远亲自送客出门,向赵泉指示道:“赵兄,代为楚总送客。”
赵泉微微颔首,肃容道:“敬请先生这边走。”
唐明远随即挥手告别,当面将门关上,转身以一种过分夸张的亲昵语气对楚瑾说:“小瑾宝贝,方才你真是英姿飒爽。”
楚瑾不禁失笑,轻轻敲了敲唐明远的额头,温言:“别胡闹。”
唐明远稍作休息后,便恢复严肃,落座于一旁。楚瑾问及:“医院的情况如何?”
唐明远回答:“祁家情形尚可,但祁郑可能面临转业。祁、沈两家有旧,沈家老爷子亲自登门求助,我师叔为他们诊断。沈擎伤势不重,沈鹏则前途尽毁,沈琨……因涉隐私,师叔令我回避。然而,我观察其唇色与舌苔,以及师叔留下的药方痕迹,判断为肝肾阴虚、相火妄动之症,并非生命垂危或肾精亏损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