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雯走到桌边,执笔,开始写写画画,夏若竹懒得理会她搞什么名堂,转身要走。
李嫣儿却拉住她:“等一等,雯雯说要给咱们惊喜呢!”
也不知何雯在纸上写了什么,周围的贵女们都围过去,待看过捂着嘴笑,边笑还边朝夏若竹这边指指点点。
夏若竹见此景便知不是什么好话,反而不想走了,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看看她弄什么鬼。
何雯写字的姿态很好看,背脊挺直,手腕纤细有力,在宣纸上一番游走后,悬腕收笔,一气呵成。
周围响起小范围的掌声。
“雯雯,你这手字越发进益了,是不是在家偷偷练了?可惜写得太少,还没看够哩!”有人嘻嘻笑。
何雯含笑,仔细端详画纸一眼,心中有些得意:“嫣儿字写得好,我这也是向她学,不及十分之一。”
李嫣儿拉夏若竹:“看来已经写好了,走,咱们也瞧瞧去。”
两人来到桌边,人群自动往两边靠,让出空间,让她们看仔细。
18寸见方的纸上,一眼见到的是一只毛茸茸的波斯犬,令人惊奇的是波斯犬的头上,戴着一层薄纱。
上方写着几个大字“夏二狗子”。
何雯在一旁捂了嘴,只等夏若竹变脸。
谁知她眼神一直在下方的小狗处流连,还带了一丝惊叹,上面几个大字,一眼瞟过后便不再看。
还真不识字?
何雯忍不住痴痴笑起来:“夏二,你看我这幅画如何?”
“极好。”夏若竹抬头,眼睛眯成一条缝:“这狗子憨态可掬,这面纱更是神来之笔。”
这个棒槌!她一点也没看出来自己在骂她么?
何雯的嘴越咧越大,周围已经有人忍不住捧起肚子:“哎呦哎哟,我不行了!”
夏若竹却还没说完:“你怎知我在院中养了一只狗子,简直一模一样哩!”
她突然伸手,拿起桌上的笔,笑看何雯:“我还给狗子起了个名字,丫头们都说和它相配极了,我写给你看看!”
何雯心中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夏若竹唰唰几下,已经落笔。
狗子旁边多了两个小字:“萱萱。”
“轰!”一股浊气直冲何雯脑门,她表情狰狞,几乎控制不住:“夏二,你大胆!”
夏若竹好似无知无觉:“什么?”
何雯看向四周,有些反应过来的已经开始发笑,没反应过来的一脸迷茫,但众人交头接耳,交换着信息。
很快,这件事就要在这里传遍了,然后飞出郡王府,传到整个汴京!
何雯的牙咬得咯吱响:“夏二,你好得很。”
这就承受不住了么?夏若竹淡淡唔了声:“这画你送给我的?那我可要好好收藏起来。”
“谁说是送给你?”何雯恨声道,忙伸手来抢,夏若竹也不知有意无意,正好退了一步,画没抢着,何雯手臂一下子磕到桌子上,酥麻麻地疼。
何雯这下真的管不住自己的情绪,眼圈一红,瘪着嘴嚎啕大哭起来:“你欺负人……”
夏若竹:“……”
娇娇软软的妹妹们撒泼耍狠她不怕,但她怕她们哭啊,梨花带雨,让人心都跟着揪起来了!
“不想送就不送嘛……别哭了,我还给……”
话音未落,院门口传来好奇的声音:“你们在闹什么?怎么还哭了呢?”
这是去而复返的昌宁郡主。
“夏二,你拿着什么?”
夏若竹把画递给她看,表情很无辜:“何小姐作了幅画,我就在上面加了两字,她就哭起来了。”
“你加了什么?”昌宁郡主瞟了两眼,忍不住猛拍夏若竹肩膀:“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损!”
“郡主,我养的狗子真的叫萱萱。”夏若竹连眨好几次眼睛。
“好好好,狗子叫萱萱。”昌宁郡主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眼见何雯听了她们的对话,越哭越急,还上去补刀。
“玩不过人家就哭,你可真是出息!谁让你招惹她了?她都敢拿马球砸我,你招惹她,能有好果子吃?”
拿马球砸郡主?这是什么狠人?她不知道啊!
何雯再也承受不住,捂住脸跑了。
李嫣儿慌忙追上去,追了几步,又停下来,表情古怪地看着夏若竹:“你怎么知道雯雯乳名叫萱萱?”
夏若竹弯腰,将嘴巴附在她耳边:“既然你问了,那我便告诉你。”
她语带笑意,吐气如兰:“方才你叫她,我听到了呀!”
李嫣儿脸上变了又变,实在不知该做何表情,许久才跺跺脚,看着众人略带责备地说了一句:“夏二小姐,大家今天聚在一起,以诗会友,当以和为贵。雯雯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你便这般刻薄,实在不应该。”
表情端庄严肃,一派正义凛然。
若真正义,方才何雯笑话她时她怎么不开口?
夏若竹懒得理她:“嗯,你说得对。”
李嫣儿没想到她这般好说话:“既然如此,你与我去同她道……”
“李小姐。”夏若竹突然弯腰,身子倾到她身侧:“仙芋花好闻吗?”
李嫣儿脸色大变,迅速环顾四周一圈:“你说什么?”
“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夏若竹收起笑,突然站起身:“少管闲事。”
她看看院外:“何小姐跑出去好一会了,你还不去追?”
李嫣儿跺跺脚,“哎”了一声,这才追出去了。
这个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一轮甜品点心过后,赏诗会正式开始。
李嫣儿已经回来,何雯却不见踪影。
夏若竹自然没有参加,她叫了白蕊:“走,咱们去逛逛园子。”
这动作却被有心人看在眼里,昌宁郡主叫了一声:“夏二,你上哪去?”
“作诗我不擅长,也看不懂。”夏若竹无奈:“听说郡主府小花园十步一景,便想去瞧瞧。”
昌宁郡主没有阻拦,只叮嘱她:“最多两炷香功夫,记得回来。”
昌宁郡主对她是不是过于关注了?夏若竹心中疑惑,但她有预感,对方似乎并无恶意,遂把念头抛开,走一步看一步。
沿着石径小路上走,郡主府花园名不虚传,处处假山林立,大片大片的牡丹和芍药开得正艳,彩蝶蜂儿在其中翩翩飞舞。
花园东北角有栋三层小楼,安阳王韩懋森正坐于窗边品茶。
一边听着耳边传来的咋咋呼呼:“这也太神奇了,连父王寝宫前挂的鹦鹉笼都能看清楚!”
韩懋森淡淡地道:“你瞧瞧西南方。”
郡王爷秦珉手拿着一个千里眼,闻言调转视线,眼睛越睁越大:“皇宫!”
他甚至隐约看到了守在午门前的侍卫!
“啪!”千里眼掉到地上。
韩懋森起身捡起,又递还给他,语气很嫌弃:“瞧你这怂样!”
“皇兄要是知道我偷窥他,我几个头都顶不住!”
“没这么夸张,只瞧个轮廓罢了。”韩懋森摇头:“东西既然送到,我便走了。”
秦珉却没答话。
韩懋森:“你又看到什么?”
“园里有个仙子!仲希,你快来看!”
“王小姐?刘小姐?还是李小姐?”韩懋森无所谓地道:“是个贵女在你嘴里都是仙子。”
“都不是。”秦珉抓耳挠腮:“可惜戴着面纱,看不清正脸。”
韩懋森心中微动,忍不住走到窗口,看了几眼,有些不确定,又夺过千里眼:“她怎么也来了?”
“你认识?她是何人?”秦珉有些不满:“怎么是个仙子你都认识?”
韩懋森没理他,招来侍卫:“去请夏二小姐,说我有事相商。”
说回夏若竹,赏过名品牡丹,她视线越过花海,是一片荷花池,海碗大的荷花妖娆摇曳。
夏若竹兴致勃勃,叫上白蕊:“走,我们去池边看看。”
迎面的小路却突然来人:“可是夏二小姐?”
夏若竹诧异:“正是。”
“我们王爷邀您有事相商。”
夏若竹只认识一个王爷,她确认道:“安阳王?”
“正是。”
不是闺阁女子的赏诗会吗?安阳王怎么来了?夏若竹在心中暗自琢磨一会,看向来人:“带路吧。”
夏若竹来到小楼上时,一眼就看到立在窗边长身玉立的男人,听到动静,背影转身,满室暗光仿佛被照亮。
“安阳王安好。”夏若竹给他请安:“不知安阳王叫了臣女来,所为何事?”
安阳王还未开口,突然有另一道好奇的男声响起:“你便是夏二小姐?”
夏若竹没注意到屋里还有其他人,闻言吓一跳,待看清穿着宝蓝圆领衣袍的男人,很快镇定下来:“给郡王爷请安。”
“你认识我?”秦珉有些兴奋,忍不住得意地道:“没想到一个才回汴京贵小姐都认识本王,汴京第一公子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你自封的?”韩懋森不屑地道:“少贫嘴,我有正事和夏二小姐商量。”
韩懋森招招手,侍卫上前,递给夏若竹一个荷包:“上次允诺你的。”
夏若竹只捏了捏,便知里面装的是银票,她不动声色收起,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喜意:“王爷太客气了。”
“你应得的。”
安阳王敲敲桌子,又指指夏若竹手臂:“今日你可戴了?本王想借来一观。本王拿了图纸找匠人打造,效果并不理想。”
夏若竹看了看一脸兴致瞧着他俩的郡王爷,有些犹豫。
“无妨,他是自己人。”
这只是他的自己人,不是她的!夏若竹暗自腹诽,但刚接了一大笔钱,实在不好马上拒绝,只能捋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袖箭:“还期望郡王爷能帮忙保守秘密。”
秦珉探过头:“好说。”
又有些疑惑:“今日赏诗会,夏二小姐怎还随身携带暗器?”
“习惯了。”夏若竹不欲多说,把袖箭递给安阳王:“王爷您慢慢看。”
秦珉对女子戴的袖箭不感兴趣,瞧了几眼便放开,只拉了夏若竹说话:“你何时见过我?印象这般深刻,是不是觉得我玉树临风,风流潇洒?”
夏若竹很实诚:“臣女今日第一次见郡王爷,郡王爷和昌宁郡主长得很像,臣女才斗胆一猜。”
韩懋森嗤笑一声。
秦珉霎时不满:“仲希你笑什么?!”
秦珉眼珠子一转:“你面纱能不能揭了,给我看看?”
夏若竹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郡王勿见怪,民女近日出疹子,不能见人,方戴着面纱。”
秦珉吓一跳:“那还是别看了,可传人?”
夏若竹:“……不传。”
秦珉这才放心,将千里眼塞到她手中:“给你瞧个好东西,海外来的。”
夏若竹第一次见千里眼,摆弄了许久才弄清如何使。
秦珉指挥她:“看远处,看远处方知它的好。”
夏若竹缓缓移动视线,移到一个地方突然不动,千里眼掉落到地,她表情一阵慌乱:“快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