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璃掀着唇:“你要是被我滋一脸口水,一定会把这张脸记一辈子。”
他捂着翻腾发潮的胸口压下胃中不适,坐在椅子上面向陆言。
“言叔,不是让你别请道士么?这人怎么来了?他来一次得五两银子,不划算。”
陆言淡定的在樊璃头上轻拍一下,起身向谢玄安客套着拱手引坐。
谢玄安站在对面,一身月白色锦袍衬得他身形挺拔。
他温声道明来意:“有人要见樊璃,特请贫道带他去宿碧庄相会,车马已在外面等候多时,请——”
樊静伦端着茶杯淡声说道:“宿碧庄是大将军的产业,那位什么来头,非要在这庄子里见他?”
说话间凤眼微抬,凌厉目光斜落在谢玄安脸上:“莫要见怪,他昨夜被强人拐出去,日上中天才找到人,出了这种事,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要多费点心思。”
谢玄安笑道:“那位陆兄也认得的,不是什么坏人。时间差不多了,若世子不放心,可随他一同前往。”
陆言思忖一瞬,轻拍着樊静伦手背将他安抚下去,向谢玄安道:“都是相熟的人,没什么不放心的——瑶光,你送樊璃。”
瑶光没动身。
陆言:“去吧,谢氏子弟都不是那等胡来的人。”
瑶光这才背着大马刀起身。
雪意坐在樊璃旁边,眼巴巴的看着老爹:“我也去。”
“你去厨房,油放轻一些,口味要淡,去吧儿子。”
“那樊璃就这样走了?”
三三窝在樊璃怀中说道:“有我呢,你好好做饭,可别把小娘吃坏了。”
陆言微微俯身,摸摸小猫脑袋轻声说道:“看好小瞎子。”
三三:“遵命!”
“回来记你中等功,奖励两条小鱼干。”
“大帅万岁!我要头等功,三只小鱼!”
“不是,你们都没问我的意思啊!我不去——”樊璃两脚扎地抱着门不肯松手,低喘着,“瑶光,快把小道士赶走,他一定是找我算账的,待会可别把本公子打了!”
“我跟你算什么账?”
“……刚才我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谢玄安饶有趣味的瞧着他:“现在呢?”
樊璃:“现在好了。”
谢玄安捏着他后颈塞进马车,见这小瞎子挣动着要窜来下,便一抬手摁住樊璃肩膀将他定在车壁,劲瘦五指弯下去时骨节凌厉凸起,仿佛能瞬间穿破铁壁。
瑶光站在马车边,拎着大马刀冷声说道:“谢小家主请自重。”
青年收手,半屈身轻笑道:“要动身了,别闹啊,当心我烧符水嘴对嘴喂你。”
樊璃:“……”
樊璃坐直身,向钻进车厢的瑶光说道:“谢遇也不管管堂弟,你看他动手动脚的!”
瑶光登时牙疼:“公子快别提大将军了,您一会儿上昭陵,一会儿去宿碧庄,这两处全是他的地盘,您不觉得古怪?”
“哪里古怪?”
“哪都古怪!咱来陆家又没跟谁说,前脚刚到,小白脸后脚就找来了!”
在车外驾马的人温声回道:“在下顺着罗盘找来的。请姑娘淡定,世上没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别吓着他。”
瑶光:“他没你想的那么胆小,天天把大将军的名字挂在嘴边的人,皮实得很。”
樊璃:“我就是胆小,现在怕得要命。”
他抱着三三,缓声问道:“堂弟,是老太傅要见我么?瞧我,这会儿两手空空像什么样子,得准备一车东西孝敬他老人家才不失礼呢。”
谢玄安驱着马:“他老人家在白鹿书院讲经,没空见你。”
樊璃摸索着掀开车帘。
“那么,想必是令尊?”
谢玄安像没听到似的高扬马鞭。
鞭尾即将抽中樊璃肩膀时被一道无形屏障拦下,随即落入瑶光手中狠狠拽住。
她穿着侯府统一的侍女服,这轻纱绿袖盖不住她眉目间的匪气。
她笑容野性锋利:“谢公子,当心着些。”
话落松开短鞭,带着樊璃坐回去。
谢玄安唇角带笑丝毫不见恼怒,微微偏过头朝马车里看去。
少年与那侍女面对面坐在左右两边,车中除了这两人一猫再无别的东西。
车轮滚动间布帘微晃,透过缝隙,只见那小黑猫一脸凶恶的龇着牙,仰脸冲少年身侧的虚空低咆。
“谢遇,你可都看到了,这小道士要打他!”
车厢外的人盯着小猫,顺着它的视线抬眸望去。
须臾,谢玄安收回目光,笑说道:“对不住了,第一次驾马车,手生,没控住力道,你可别向堂兄告状啊。”
“第一次?!”
“天杀的!谢遇快让马停下,樊璃脸都吓白了!”
*
宿碧庄四面环水,原本叫九园,谢禅接手庄子后,便改名叫宿碧,平常接待达官贵人、富商王族。
庄内玉宇琼楼与画似的山水相连,百丈悬崖上,人工穿凿的瀑布银线般从天而降,直直泄落在崖下绿潭中。
潭边一株早开的绿萼梅垂着枝条。
花瓣落下时哗的一声脆响,鳞色雪白的寒鱼破水而出,张嘴吞下花瓣后便立马潜入水中。
有人站在对岸收起鱼竿,提着一尾鱼朝不远处的大片华屋走去。
副将拴着围裙快步窜出,粗粗擦着手上的水朝青年伸来。
“小将军,这种事交给属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