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医生穿孔后会怎样?
医生说听力慢慢下降,严重的万一引发感染,还要造成耳聋。
梅姨在旁边听得惊呼问医生那能治吗?
医生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告诉陈小秋和梅姨这种情况只能保守治疗恢复,无法真正逆转。因为耳鼓膜是不可再生长的,所以……
从医院出来,梅姨可怜的看着陈小秋问她:“你这耳朵到底是谁打的?”
“这么狠的心,这么狠的手……”
陈小秋看着灰白的天,脑海里满是蒲幺美那张狰狞的脸。
无数次午夜梦回,她都又回到陈家,蒲幺美高高举起她的巴掌,不停的挥向陈小秋。
她说:“你个短命的娼妇鬼,你活不过二十岁,你走路被车撞死,过河被水淹死,你不得好死……”
“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死了,你不死?我要是你,我早死了干净。”
梦里,陈小秋依旧窒息到濒死。
再醒来看着陌生的屋顶,陈小秋捂着被子无声的流泪。
梅姨当初答应陈小秋帮工后,就顺便让陈小秋和她的女儿邱月住一个房间。梅姨租的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一间小卧室梅姨她们住,另一间大点的朝阳有窗户的给女儿邱月和陈小秋住。
梅姨说:“小秋,看你的样子也是可怜人,以后就和月月一起,梅姨多少拿你当半个女儿。”
陈小秋连连摇头说不用。
她不习惯旁人突如其来的好。
当初回陈家,蒲幺美让她住狭窄阴暗的楼梯间,紧挨着厕所。一年四季,那个狭小的楼梯间不是霉味就是下水管道的臭味。
可笑的是陈家明明有两室两厅,以前是蒲幺美和陈国栋带着玉豪一间,陈玉然单独一间。后来陈玉然去读大学,就变成蒲幺美和陈国栋一间,陈玉豪单独一间。
唯独陈小秋,住在狭窄昏暗,永远霉臭的楼梯间。
家人都这么对你,陈小秋觉得很可悲。
梅姨坚持不让陈小秋住阁楼的低矮杂物间,她说:“人和人不是这样处的。”
“咱们普通老百姓,在外面谋生讲的就是一个人情味。”
邱月也是性格很好的女孩,她只比小秋小几岁,虽然被宠溺得娇气些,但人很善良可爱。她拉着陈小秋一口一个姐姐的喊,梅姨把邱月的单人床换成双人上下铺,陈小秋住上铺,邱月住下铺。
时间久了,陈小秋发现邱家人是真的朴实热情。待人真诚,老邱除了干活就喜欢下下棋。梅姨从来不会背后嚼谁家的舌根,她教邱月女孩不要做长舌妇。
背后说人人寒心。
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人做事,要对得起良心。
陈小秋看着梅姨,邱叔有残疾,梅姨每天都很辛苦,像半个男人一样撑起邱家。回到家还要像一个女人一样忙上忙下,烧烤摊挣两个钱每个月都要给邱叔看腿,他的腿虽然截肢了可还总是疼。
尤其是要变天的时候,每次都疼得邱叔躺在床上想打滚,梅姨总是给他按摩敷药,邱月也很懂事,默默为爸爸倒一杯温开水。
陈小秋从没听见梅姨无故打骂孩子,辱骂男人。
梅姨总是笑呵呵,邱叔也从来不因为自己的残疾而颓废丧气,不管再难的日子梅姨和邱叔都互相扶持着往前走。邱月也活泼可爱。
陈小秋看着邱家人才明白,原来一个家再难也是可以温暖的。
她想起蒲幺美的样子,想起蒲幺美不仅打她,还骂陈国栋也是窝囊废,是天下最没出息没用的男人。
蒲幺美总说的话的是:二傻子,你又蠢又笨,以后到社会上连活路都没有。你要听我的话,要明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别多管闲事,要知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一个没有算计心的女人,是天底下最蠢的女人。
陈小秋以前不觉得,现在回头再看这些话,她忽然明白为什么陈家的人都不快乐。陈家人都是黑暗腐烂的汁水灌出来的花,心底里就是冷的。
是捂不热的。
是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
所以,陈家人走出去都人模人样,背过身都拿着匕首露出獠牙。
这样的家,怎么会有光明的向上的爱。
到邱家时间久了,梅姨发现陈小秋样样都好,就是接受别人对她的好意时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负担。好像生怕别人对她好了,浑身警惕。
还有陈小秋总是做噩梦,半夜总是哭着喊外公,有时候醒来枕头都是湿的。
这些悄悄话是邱月告诉雪梅的,邱月很心疼小秋,她对雪梅说:“妈妈,小秋姐姐一定有一个伤心的过去。”
雪梅听了心里也很难受,她看得出来小秋曾经应该受过伤。
这个孩子从小被遗弃,外公抚养长大又去世了,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才走到这举目无亲的地方。
一个人活,无依无靠。
雪梅私下里对邱月说不要去问小秋姐姐什么,过去的东西就让她过去。
重要的是现在,她们多对小秋姐姐好一点,温暖一点。
邱月很懂事,她听进去了雪梅的话,把小秋当做家人一样。从不排斥小秋,小秋对她也很好,雪梅忙起来就没空管邱月,邱月以前总是像个野孩子一样,衣服脏兮兮的,手也脏兮兮的。
小秋来了以后,邱月每天都是干干净净的。
手是用香皂洗过的,小秋还给她扎辫子,教她女孩子的那些小秘密。
比如来月经的时候卫生巾要一到两个小时一换,内裤袜子必须分开手洗,晚上睡前刷牙洗脸洗脚,还要抹香香。
这些都是雪梅忙起来无暇照看的细节,小秋来了以后一一补上。
因为陈小秋认真听梅姨教邱月的那些话,她矫正自己的内心,把自己当做自己的亲人,把对她好的人当朋友真心对待,她告诉自己这个世上不要因为别人不爱你,就折磨自己。
不要因为蒲幺美伤害你,就否定自己。
人首先要自己爱自己,然后爱别人,爱世界,爱生活。
时间久了,梅姨真的有点拿陈小秋当半个女儿。要离开烧烤摊去学点东西的事是陈小秋自己提的。
陈小秋在夜市看见有人发宣传单,是江城成人再就业培训学校的。
陈小秋算了自己的存款,只够学费,再打两个月工就能凑出来生活费。
所以陈小秋对雪梅说她再搬烧烤摊两个月就要去江城,让雪梅招人。
雪梅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
难道小秋是不喜欢她们家,还是她们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陈小秋知道梅姨误会了,把宣传单递给梅姨解释说:“梅姨,我想去江城认真学个手艺。”
雪梅这才明白,她以前总说陈小秋在烧烤摊是埋没了人才,可陈小秋在烧烤摊帮忙后她轻松了一大截。陈小秋不仅人勤快,还主动跟着老邱学配调料,熟辣椒油,自己上手烤。
陈小秋还到处试吃别家烧烤摊,对人流火爆的烧烤摊做口味和菜品分析总结,然后在自己家的烧烤摊出新品。
自从陈小秋来了以后,烧烤摊的生意更加火爆。
就是因为陈小秋太能干了,雪梅差点就忘了小秋这么好的姑娘,也不能在烧烤摊耽误一辈子吧。
雪梅悄悄和老邱合计说:“小秋长得清秀漂亮,日久天长的做服务员是不行。”
老邱也是实在人,他琢磨着说:“是啊,但小秋说她没有家人了,就只有一个外公,还去世了。”
“所以,也是没办法的事。”
梅姨啧了一声,她说:“怎么没办法,我看小秋是个好学的。你烤烧烤那点功夫,她做服务员不怕苦不怕累,一有空就看你怎么配比调料,怎么拿捏食材和火候。后来忙起来她上了几次,做得也有模有样的。”
“你的意思是让她学我做烧烤?”
老邱说完摇摇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