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知道有什么靠谱的地方,我在A市人生地不熟的……”
犹豫间陈暝霏已是知道了她的为难,他“嗯”了一声。
送尹墨回到学校后,两个人到了君行,他在君行的住处是第110楼。
高耸入云的建筑物在高层能够俯瞰周围的一切,光滑的地板反射出两个人移动的倒影。走在走廊时还不觉得,这下进了屋子刚刚站定,她便感受到了摇晃的感觉。
窗外霓虹片片,热闹的景致完全和之前在公安局的停车场是两番模样。
“白小姐先请坐吧!”
他伸手朝着客厅的沙发示意,而后转身去为她沏了一杯热茶。红茶就着月白的瓷杯被轻轻的摆放在了她的面前,他也在这时开了口了:
“白小姐,这里很安全。您不用有什么顾虑,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大大的窗户和暗红色的窗帘、白色透明的纱帘之间的关系此刻还是没有任何遮挡的关系,直到他在看到她脸上迟疑的神色之后起身去把纱帘给拉上了。
他重新在她的对面坐下,
“现在呢?能够放心的说了吗?”
“警官,您当真还是没有防范之心。是因为您也把我当成是她的朋友了吗?”
她看了眼前的红茶一眼,却没有伸手去动它。接着她抬起眸看向了他。
“什么意思?”对上她的眼睛他微微的皱了一下眉,但也只在一瞬间。
“其实您也犯了一个和其他人同样会犯的错误,总以为我和她走得近就是跟她关系好,就是跟她成为好朋友了。”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她一改之前的温和且人畜无害形象,终于露出了她的面目狰狞,
“您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一定要找一个她足够能信任的警察吗?那是因为、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他好着耐心问她。
“因为我要陷害你!”
“……?”
“如果在这间屋子里发生了什么,警官不害怕自己的清誉难保吗?”
“你确定要以身犯险吗?我会在你开始之前打晕你的,至于之后的各种鉴定以及鉴定结果那是痕检和法医的事情。
当然,虽然我并不认为你能够碰到我。”
“哼!难道想要陷害你就必需要碰到你不可吗?”
“当然不是,可是我很确信你不会那么做,你也不敢那么做。”
“为什么?”
他也懒得跟她解释,“说吧!你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我可以告诉您,但是还望您务必要替我保密。否则,我可能会招致杀身之祸。”
“你考虑好了吗?”
“嗯,虽然这样做很冒险,可是,我再也不想忍受他的摆布了。我也不愿意,一次次的看着她陷入危险之中。”
“什么意思?”
“其实我今天晚上找你,原本也不是我的意愿,而是那个人指使我这么做的。他现在,一定以为你已经成功入局了吧?或许,他现在就在哪里看着我,看着我们……”
“你在说什么?”陈暝霏一瞬间的严肃起来。
“事已至此,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您吧!在我小的时候,遇见过一个奇怪的人……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这是我见到他时他说的第一句话。”
她一边回忆着,眼神有些乏味的看着窗外那片已经模糊了的霓虹。不知道她想说些什么,他只安静的聆听着: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五岁那年。那一年的春天,山上开满了白色的梨花,白茫茫的一片好像雪一样。
我独自一人上山玩耍的时候遇见了他。那时候的他就站在那片梨花树下;梨花的花瓣随着微风飞扬,他就对我念叨着诗句。”
回忆如雪花般亦是开始飞扬,虽然窗外没有下雪,可是她的心里已经下起了纷飞的大雪。
心里的温度更甚深冬的寒凉:
小小的她尚不知人间险恶,怯生生的提着衣摆朝着他跑了过去。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你了!菲菲。”
那人说完话后转头看向了她,他看到了她满目的震惊和瞬间滞留的脚步。
许是他的装束实在是有些奇怪,他接着蹲下了身张开双手朝着她说道:
“菲菲,过来。别害怕,过来,我是你的叔叔。你不认识我了吗?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我是你母亲的好朋友。”
母亲……母亲不是在家里吗?她歪歪头有些疑惑。
“菲菲,过来,别害怕。过来。”
那人还在继续朝她招手,她睁着一双大眼睛不信任的看着他。
“菲菲!菲菲!?你又跑哪去了?”
恰逢母亲追了上来,小小的她转头朝着母亲的方向甜甜的叫了一声:“妈妈,我在这里!这里有一个奇怪的叔叔!”
那男人眉头一皱,但很快就被他掩饰得很好。
母亲带着她走到了那男人的面前,那男人拿出了他的身份证,虽然是假的但当时她们谁也没有怀疑。
她记得,那张身份证上面是一名眉目清秀的年轻男子,名字不记得叫什么了,但是模样十分清秀,有着姣好的容颜。
她看见母亲和那男人交涉了一些什么,然后那男人就被母亲带回了家里。
回忆还是令她有些感伤:“那男人离开后,父亲母亲就告诉我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而那个男人,他是我的叔叔,他才是我真正的亲人。
也许是当时太小,我对亲情的感触并没有很深;再加上父亲母亲一直很疼爱我,所以我并不觉得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叔叔有什么。
虽然自那以后,父亲母亲还是一样的疼爱我,只是多了一个疼爱我的人,也就是自称为我叔叔的那个男人。
我曾经一度沉浸在幸福快乐的时光里,直到有一天,那个男人忽然告诉我,我的生父生母其实早已不在人世,他们是被人害死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愤恨的捏紧了拳头,陈暝霏心生怀疑,他皱了一下眉头而后看着她认真的说道:“他是在什么时候告诉你这件事的?”
菲菲松开了紧握着的拳头,“八岁那年。”
八岁!心头一记惊雷,他又慌忙问道:“你今年多大了?我需要知道你的真实年龄。”
“十八。”
陈暝霏暗自呼了一口气,“你继续吧!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菲菲摇了摇头:“他说我的父母,都被一个叫尹霆韵的人害死了!他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他那时还说,尹霆韵有一个女儿,名字叫做尹墨。
既然尹霆韵让我这么痛苦,那我就要让他的女儿也一样的痛苦?我来到A大,其实也是他的安排。
我觉得这一切都很奇怪,这一切都好像是他布好的一个局,我一步步的,或者说是我们,我们一步步的走进了他布好的局中,正如他所期待的那样。
我成功的进入了A大,虽然这本来并不是我的志愿。
后来我也成功的和尹墨成为了室友,成功的距离她那么近。虽然这一切都是他在暗中操纵的……从前还没有怀疑,现在想来,他的本领还真是大啊!”
她有些哽咽,缓了缓情绪后她重新镇定了下来,
“您看啊!陈警官,多么讽刺的不是吗?我们以为是缘分使然的一切,原来不过是别人精心布好的一个局。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让我动手杀了尹墨,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她说完已经捂着脸哭泣,泪水不停的从她掌缝中流出,半晌,只听她又哽咽道:
“我做不到……就像我确实也做不到按照他的意思来陷害你一样。虽然我陷害了您他很有可能会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可是他从来没有为我考虑过。
是啊!我又怎么敢要求那样的一个人来为我考虑呢?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利用罢了,他虽然对我很好,可他也只是把我当成是一颗棋子而已。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尹墨,更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让我去杀尹墨?
我甚至不知道,尹墨究竟是什么人?可她那样一个好的女孩子,我却是难以相信她的父亲会是我的仇人。所以我就想,先把这一切调查清楚再说。”
陈暝霏认真的盯着她,似乎实在难以相信像她这样一个看起来如此美好的女孩子背后却暗自承受了黑暗面的这么多。
想来也是有些不忍,他的声音竟有些沙哑和微渺的哽咽:“你就没有怀疑过,他是什么人吗?”
“他说他是一名生意人。至于做的是什么生意,他从来没有露出过什么马脚,我暂时也还没有搜集到什么证据。”
如此,他也明白了一些事情:“所以这些年你一直默默的潜伏在他的身边,装作顺从他的样子,为的就是找出他做的究竟是什么生意?”
她点了点头,眼里还有泪花。陈暝霏别过了目光接着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
无论他现在心里的感想感受如何,内心的情绪是如何的波涛汹涌,他也必需忍耐着。
“大概是从发现他跟我并没有血缘关系开始。
我总是好奇,一个跟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想方设法的靠近我是为了什么?难道他真的是母亲的好友吗?
他仅仅只是母亲的好友吗?
直到后来他告诉我我有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渐渐的开始明了了。我开始明白他为什么要接近我、对我好。
可我也不是任他摆布之人,试问,有怎样一个真正对自己好的人,会从她八岁开始就不停的给她灌输报仇的思想呢?
我曾不止一次的问他我的生生父母是怎么被尹霆韵害死的?你猜,他怎么说?”
“不知道。”他无辜的摇了摇头。
她低着头有些自嘲的笑了一笑:
“呵呵!他说,尹霆韵和我的父母本是生意伙伴,后来因为利益争夺,尹霆韵设计陷害了我的父母还让他们蹲进了大牢。
从牢中出来后我的父母因蒙受不白之冤却又无处可以申诉,心情一度十分低落;
后来他们在一次外出旅游的时候不幸又被尹霆韵安排的车辆致伤,最后他二老抢救无效终于彻底的离开了这世间,留下了孤零零的我。
可尹霆韵还是没有打算放过我这么一个无辜的孩子,他派人把我扔到了山区,希望我会被冻死在山林里,可是他却没想到我遇见了我的养父母并且一直平安的长大成人。”
饶是他再怎么隐忍克制此刻的他也终于是忍不住了:
“荒唐!”
舅父大概做梦也没想到,他这样一个兢兢业业干了一辈子的缉毒警察,竟会在犯罪分子的口中被丑化成那般模样吧?
其实,那群畜生能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白菲菲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挺荒唐的,尹墨一身正气,身上哪有一点点利欲熏心的气息?我不对她动手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的善良,而是因为我只是想先调查清楚关于我生父生母的事,不要冤枉了任何一个的好人。
就算最后她真的是我仇人的女儿,可她也是无辜的,她并没有伤害我的父母。我要报仇找尹霆韵就好了,为什么要对他的女儿动手?不过这大概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吧!尹墨她从来都不知道我一直视她为仇人,还对我那么好……”
她说着又开始捂着嘴哭了起来,陈暝霏赶紧出声宽慰:
“白小姐别太难过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如果你的生生父母是好人,那么害死你生生父母的那人一定不会是尹墨的父亲。”
菲菲泪眼婆娑的看向他,“为什么?”
“因为……”他有些犹豫,“我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不过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尹墨她不是坏人,就好了。”
菲菲终于忍不住恸哭起来:
“对不起,小墨!对不起!呜呜呜……我差一点就害死你了”
“白小姐,您先别哭了。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您知道您把这一切都告诉我您自己会有多么的危险吗?”
“我当然知道,他的手段我又不是没见识过。”
“什么意思?”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您知道小墨的左手手臂上有几道很狰狞的伤口吗?其实那些伤口最初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你说什么?”陈暝霏的脸一下子彻彻底底的变了颜色:他当然知道她的左手手臂上有很狰狞的伤口,他以为那是杀手A造成的,却没想到,没想到……
变了,什么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