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清醒时，尹沁瑜感觉后脑勺隐隐约约地疼，她浑身无力，人是被麻药散尽后的疼痛强行叫醒的。
护士长正好巡查到这间病房，她拿着板夹走到每个床位前查看伤员，醒着的就会问问身体情况并详细记录下来，最后是靠窗的尹沁瑜。
现在还是凌晨时分，医院的灯光昏暗，能看得见外面的天是蓝黑色的，伴随着若有若无的云和雨。
雨夹雪的天气，阴冷潮湿。
“幺妹儿，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护士长轻声问。
尹沁瑜抬头看见是她，挤出一丝微笑。
“谢谢姐姐，我恢复得还不错。”，她小声道。
护士长点点头，收起自己的板夹，“最近要注意忌口，少吃辛辣刺激和油腻的食物，尤其是庆川火锅那一类的不能吃哦。”
“好的，对了……护士姐姐，我想问一下，重症病人会在哪个病房……？”
尹沁瑜从床上坐起来，看护士长准备要走，便用真诚的眼神瞧着她。
护士长重新打开板夹，“你要找哪一位呢？我看看我这有没有具体的房号。”
“刘月琴女士。”
“哦，是她啊……”，护士长顿了顿，“刘女士她……伤势比较重，目前还在六楼抢救呢。”
唐懿轩就侧躺在隔壁床上接电话，睁开了幽深的眸子。
“贾文博排上了，在六楼做手术。”，盛翊纶疲惫的声音传来。
“好，床位微信发你，你来休息会儿，我替你下去守着。”
“嗯。”
“谢谢姐姐。”，尹沁瑜说着便迅速穿好衣服。
话音刚落，他听见少女已经翻身下床，出了病房。
“记得从A座的廊桥过去乘电梯，才能上到b座的手术室！”，护士长追了出去。
“知道啦~”
他听见走廊回荡起一声娇俏，声音温软。
唐懿轩眸色一深，起身披上外套便跟了出去。
尹沁瑜就走在他前面几米，身子一瘸一拐，步子迈不了多大，看样子恢复得还不是很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不知道有多远，进电梯时，尹沁瑜按下六楼，撇头看了一眼走了几步便转身停在电梯角落里的唐懿轩。
来人似乎没有要按楼层的迹象，她便忍不住开口：“……哥哥，你也去六楼吗？”
唐懿轩明显原地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直接喊他哥哥。
这辈子除了唐懿雪，他平时真的很少被人叫哥哥。
“嗯。”
他应声，把手机放进了牛仔裤口袋。
“喔。”
尹沁瑜点点头，没再说话。
出了电梯，氤氲在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异常浓郁，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快步走了出去。
看见唐懿轩来了，盛翊纶被卫衣帽子遮住的脸终于抬了起来。
他疲惫地靠在排椅上，眼下的乌青很是明显。
“来了。”
“嗯。”
尹沁瑜没胡乱进去找手术室，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紧闭着的大门，电视机的屏幕上印满了红色的手术中。
眼前的排椅上坐满了人，她也只能蹲在尽头的另一个空位置。
“你去休息，我来等。”
唐懿轩用下巴指了指电梯口方向，示意他离开。
刚刚他拿起手机看了一下，距离自己缝针后已经过了三四个小时，盛翊纶也在这椅子上和贾文博一起排队等了三四个小时的手术台，不久前才排到。
受伤较轻的人，偏偏还是最煎熬的那个。
“辛苦了。”
盛翊纶站起身来，浑身酸痛。
他把自己左手的灰色卫衣袖口撸到了手肘上，似是怕刚缝好针的伤口进一步感染。
少年眼睛隐在帽子的阴影里，看不清楚情绪，很快背身扬长而去。
唐懿轩垂眸瞧了瞧蹲在角落里低着头的尹沁瑜，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能过去用食指点了点她的脑袋。
“妹妹。”，他唤她。
唐懿轩有记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叫唐懿雪以外的人妹妹，感觉很是别扭。
“嗯？”
尹沁瑜仰着脑袋看了一下，神色闪过一瞬间的茫然，半阖着眸去探他。
适才埋在臂弯一阵时间，乍一抬起头，连灯光都显得有些刺眼。
唐懿轩看着她纤长的睫毛和手腕上的伤痕，转头指了指刚刚盛翊纶坐着的位置。
“去那里坐着。”
“哥哥你不坐吗？”
“我朋友马上就出来了。”，他撒谎道。
“那就谢谢哥哥了。”
尹沁瑜挣扎着站起身，方才蹲下去时膝盖的伤让她特别吃力，好像又重新将伤口撕裂的感觉。
这世上果然还是好人多呀。
想到这儿，尹沁瑜暂时就把晚上发生的一切破事暂时抛在了脑后。
好半晌过后，一间手术室的红灯变成了绿灯，移动病床上推出来一个头被蒙着白布的人。
所有在走廊等候着的人都瞬间清醒了，大家都禁不住躁动起来。
“医生医生，这是什么情况？”
“医生，这……”
走在后头的医生连忙一阵小跑，出来解释道。
“对不起各位，我们真的尽力了。今天的伤员实在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这位病人叫什么名字。”
说着他便上前掀开了白布，想让大家凭脸去认人。
尹沁瑜胸口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脑袋忍不住向前探了过去。
白的叫人发慌的转移病床上躺着一张陌生而又面无血色的面孔，不是她母亲。
人群里有哭声很快传来，她心底里总有种阴郁的感觉，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死神如此近距离地和她擦肩而过。
唐懿轩倚在那面椅尾墙前没多去凑热闹，他知道贾文博那个福大命大的，最多就是动个小手术，肯定不至于。
又一个手术室打开了门，里面的医护人员陆陆续续走了几位出来，脸上无一不挂着疲态，每个人都连轴转了好几台手术。
尹沁瑜在手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隐约看见了里面躺着的人身上戴着各种各样的医疗设备，借助着惨白的灯光，却还是瞧见了半分病人的模样。
她连忙凑上去，神色紧张道：“医生，医生……里面躺着的那个是我妈妈，她怎么样了？”
她瓮哑的声音似乎是吓了医生一跳，很快他将口罩一摘，看着面前的少女。
“你是……刘月琴的家属吗？”
“是，是的医生，我是她女儿。”
唐懿轩远远就听见那几句对话，站在原地又皱了皱眉。
是她……？
听见那声颤抖的‘妈妈’，他一下就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就是刚刚在现场那个哭的很凌厉的女孩儿。
“是这样的孩子，有些情况还是要如实跟你说清楚。你母亲伤势挺严重的，创伤性休克多发性骨折伴随脑挫伤，目前人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我们还在尽力抢救。”
话说到一半，看尹沁瑜的神情逐渐紧张起来，眼前的薄雾顺势聚起，医生心头忍不住一软，只好说一些别的话来安慰这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太大的姑娘。
“姑娘你别害怕，现代医学已经很发达了，我们正要为刘女士准备二场手术，你不要太担心了。”
“谢谢，谢谢医生，真的麻烦你们了……”
她又一度哽咽，两腿止不住的打着颤。
“求求你医生，我真的不能没有我妈妈……求求你们，你们一定要救救她。”
“我会的，放心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