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地上的一瞬间,影子有了色彩和轮廓,最终变成了一个小男孩的模样。
男孩看上去七八岁,两个眼睛如宝石一般明亮,皮肤甚至比女孩还要白皙。
他绑了个高高的束发,看着很是精神。
见到南荣婳,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笑容天真无邪,让看到他的人也忍不住心情好起来。
南荣婳见到他原本想装模作样地斥责一番,这下斥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但她还是提醒道:
“高岑,你总是出来对你的魂力会有损伤,还是需好好待在灯笼里。”
小男孩不在意地摆摆手,“知道了小婳婳,自打你进了京城我还没出来溜达过呢!”
他绕着房间飘了一圈,将这里的摆设研究个遍,啧啧出声道:
“这京城就是不一样,连酒楼都这么精致!”
南荣婳眼中有少见的温情,她看着这个名叫高岑的小男孩柔声问道:
“他们…都还好吗?”
高岑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南荣婳见他如此模样便知他定瞒了什么。
“说实话。”她声音一沉。
“哎呀,”高岑苦恼地挠了挠头,“他们日子过得照旧,但…但…”
他的神情变得低落起来。
南荣婳了然,低声道:
“他们沉不住气了…”
“是,其实不光他们,我也很想知道当年她为何…为何让我那样做!你们对我那么好,最后却因为我…”
高岑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深深地垂下去。
“跟你说过了,此事与你无关,大家不也没有怪你吗?”南荣婳安慰道。
片刻后,她轻声叹息,“当年你也不过八岁而已…”
可却再也没有长大的机会了…
高岑见她情绪少见的低落,赶紧转移了话题道:
“皇宫那边你打算怎么做?让沈老国公去探一探吗?”
南荣婳摇了摇头,“暂且不必,我想先去探探路。”
高岑一惊,想开口劝她,却听到隔壁房间门口有人说话的声音。
隐约还能听到‘南荣’二字。
“我去看看。”南荣婳道。
高岑点点头,老老实实钻回到灯笼里。
南荣婳将房门打开,便看到邓籍与沈夫人在走廊中说着话。
“打扰夫人了,我以为这里住着一个异族姑娘。”邓籍歉意说道。
几日不见,他如今改头换面一般,举止间谦逊有礼。
衣裳和发饰也不似之前的夸张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京城哪个小门小户家的公子。
沈夫人眼睛微瞪着,朝邓籍上下打量了一圈,警惕问道:
“你找那位异族姑娘什么事?”
邓籍一怔,刚要开口回答,就听隔壁的房间门口有声音传来:
“邓公子,这边说话吧。”
邓籍转过头去,见是南荣婳,松了口气,回道:
“好。”
然后朝沈夫人行了一礼后便走入隔壁房间,关上了门。
沈夫人看着紧闭的房门,危机感骤生。
“归书。”
房内彭知之喊她,沈夫人退回了房间。
“归书,我见南荣姑娘姿色不凡,性格沉稳,不似那些娇养出来的女儿毛病多,虽然我有些怕她,但不得不说她真是极好的。”
“而且我看临鹤的样子似乎对南荣姑娘有些上心,算来他也二十又二了,是该考虑婚姻大事了!”
“南荣姑娘这么好的姑娘,可别让别人抢先了去。”
这话可说到了沈夫人的心窝里,她方才看那位公子似乎与南荣婳很是相熟,二人闭门交谈也不知谈些什么。
沈夫人叹了口气道:
“你们不知,临鹤如今可是主意大着呢,他有自己想做的事我不拦着,可耽误他的婚事却万万不能。”
“我见他啊,从未对哪个姑娘如此上心过,想来也是动了心思。”
“若对方是哪家的女儿倒还好说,我与士则请媒人登门牵线,好歹还能有个说法。”
“可南荣姑娘不是普通女子,又孤身一人,想来还是得她自己拿主意。”
-
墙这头说着南荣婳的婚事,墙那头南荣婳听着邓籍的描述,面色微沉。
“不出姑娘所料,国师命我亲自前去极泉宫送东西。”
“进了皇宫一路顺畅,到了极泉宫门口便有宫人将我的双眼蒙住,用一根绸带绑着我的手,领我进了宫门。”
“我记得姑娘的吩咐,进了宫门便仔细听、仔细感觉。冬日寒冷,但极泉宫内却更冷,那种冷不是普通的冷,而是一种阴冷。”
邓籍蹙着眉回忆,继续说道:
“我跟着领路的宫人,一会儿左转一会儿右转,我数着步子在脑海中画着路线,突然感觉这宫人带着我好似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我想若这样走下去,什么都发现不了,还不如制造些异常,说不定能有意料之外的发现。于是我装作没有跟上的样子,故意摔了一跤,还差点把手里的木盒子摔出去。”
“这一摔,倒真让我发现了些奇怪之处。”
邓籍说到这,想起那日在极泉宫的经历,胳膊都有些毛毛的。
“我摔倒了,按说宫人就算不扶我一把,也应该停下来等我整理好站起来。”
“可那宫人非但没有扶我,依旧扯着我向前走,直到我大喊出声才停了下来。”
南荣婳手指轻敲在灯笼提杆上,沉沉说道:
“那个宫人有问题。”
“对,”邓籍神情肃然,“我后来回想了一下,在宫门处见到那宫人时便觉得有异样了,那宫人眼神发直,不似活人般灵动。”
邓籍望向南荣婳,忐忑问道:
“南荣姑娘,那宫人…莫非已经…”
南荣婳摇了摇头,“应当是活人,但她的魂魄被抽走了。”
邓籍一听,惊讶地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南荣婳想起彭知之的描述,难道又是引魂术?
“后来呢?”
邓籍收回思绪,正了正神色继续说道:
“我喊出声,那宫人停了下来,这时我听到有其他人的脚步声传来,那人应当是从宫人手中拿走了绸带,待我抱着木盒子站稳,才开始牵着我向前走。”
“这次倒不再带我绕圈子了,而是径直朝一个台阶走过去。”
“那人还提醒我注意脚下的阶梯别把木盒子摔了,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女子。”
“虽说她声音有些冰冷,但音色清丽婉转,让人听过一次便难以忘记。”
不知怎的,南荣婳想起那个带着幕离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