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婳目光直视前方,但依旧能感觉到身侧之人时不时看过来的视线。
终于,在沈临鹤第二十多次悄悄瞟向她时,南荣婳开口道:
“沈少卿有事吗?”
“有。”
沈临鹤倒是没有丝毫被人逮住的尴尬,而是大大方方承认。
南荣婳看他一眼,眸色平静,似乎在等他将话说完。
沈临鹤不是什么扭捏的人,自他察觉到对南荣婳心思不一般之后,已经考虑过如何向她坦白。
虽说今日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但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他长舒一口气,思索着措辞,说道:“其实我…”
“南荣姑娘?”
偏偏这时,一道让沈临鹤讨厌的声音响起。
抬眸一看,确实是傅诏那个家伙。
沈临鹤面色一沉,火气眼看就要爆发。
南荣婳似有所感,向他扫了一眼。
沈临鹤一下子就歇了火。
傅诏今日应当是休沐,穿着一身藏蓝色束袖长袍,腰身被一条同色系的勾玉腰带束起,更显得他身姿挺拔。
三人立在路中间,女子昳丽秀雅,两个男子一个潇洒倜傥,一个冷酷俊逸,行人纷纷向他们看来。
傅诏不愿引起众人的注意,低声说道:
“边走边说吧。”
三人沿着魁首道向前走。
傅诏道:“听说南荣姑娘寻了处新宅子?”
还不待南荣婳开口,沈临鹤越过她瞥了傅诏一眼,“傅将军倒是消息灵通啊,怎么,京城的屋宅院子也归金吾卫管了吗?”
傅诏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只对南荣婳解释道:
“那处院子有过命案,在金吾卫是留了底的,虽说宅院外租不归金吾卫管辖,但偶然听别人说起,我还是稍稍留意了一下。”
“听他们说租客是个年轻姑娘,手提一盏素白灯笼,长得…”傅诏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开口,片刻后才道,“长的不俗,我便猜到是你。”
“呵…”沈临鹤听傅诏这般说,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心里暗骂不要脸。
“那处宅院生过不少事端,姑娘何必租住那样的院子,若姑娘有心要搬出长盛阁,”傅诏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沈临鹤,“我可以帮姑娘寻住处。”
沈临鹤咬了咬后槽牙,傅诏就差明晃晃地怼到他脸上了,能忍?
“我说傅冰山,婳儿要不要搬出长盛阁是我俩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再者说,要给婳儿寻住处也是我的事,你瞎掺和什么!”
他语气理直气壮,但其实丝毫不敢看南荣婳的眼睛,但还好,南荣婳似乎没有拆穿他的意思。
“傅将军,那处宅子我很满意,已经付了租金,不想再换了。”
正说着,三人转到了六合巷中。
“哎来了来了!”
只听前方巷子中有几个低声交谈的声音,其中一个人还是昨日开门与李婶和贺老爷说话的那个老太太。
几人见他们来了赶紧住了嘴。
待他们走到了贺府旧宅门口,那老太太才又低声开口道:
“瞅见没,就是那个姑娘,也不知为何非要租这宅子,前面几个阳气重的老爷们都没压住,伤的伤疯的疯,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啧啧啧…”
交谈声还在继续,他们以为压低了声音别人就听不见,但南荣婳他们三个哪个都不是寻常人,听力自然好得很。
傅诏轻蹙眉头,还是忍不住劝道:
“南荣姑娘,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前在这宅子中发生的事情确实太过蹊跷,姑娘还是莫要以身犯险了吧!”
但南荣婳神色平静,只抬头望着贺家旧宅。
宅门前的两头小狮子还在张牙舞爪,但府门上的红漆却斑斑驳驳,屋檐上有杂草生出,整个宅院给人一种破旧荒废的感觉。
沈临鹤见状也皱着眉。
怎能让南荣婳住在这种破败的地方?!
三人中唯独南荣婳目露满意之色。
她一路从族地来到京城,风餐露宿。
在长盛阁住的这几日倒是舒坦,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地方。
而这里不一样,这是她真正用银子租来的地方。
门漆掉了重新刷就好,屋檐上长了草拔了就行,院子里头哪里不妥帖就收拾哪里,
南荣婳心道——
真是个好宅子!
“多谢二位送我过来,我自己进去便可!”
说完,南荣婳就抬步上了府前的台阶。
可没想到身后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
南荣婳回头一看,沈临鹤和傅诏竟都跟了上来。
她目露询问之色。
沈临鹤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膝盖,“走了这么远,腿都酸了,婳儿不让我进去歇歇?”
傅诏冷眼看着沈临鹤,似乎很是看不惯他这种作风。
但当南荣婳视线向他看过来时,傅诏怔了一下,然后开口道:
“口渴,讨南荣姑娘一杯水喝。”
傅诏神情很是郑重,似乎没了这杯水他便要渴晕过去了。
南荣婳琢磨了琢磨,好似都无法反驳,于是她点了点头,转身推开了陈旧的大门。
一声“吱呀──”过后,院中的情形展现在三人面前。
“这…能住?”沈临鹤皱着眉道。
傅诏虽不言语,但也一脸的不认同。
就连南荣婳也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轻笑一声道:
“真够淘气的。”
只见正院之中,花草绿植皆被拔了个精光,散落在院中各处。
花盆也悉数被摔碎,里头的泥土洒落出来,整个院子看着很是狼狈。
傅诏实在看不过去,虽不知南荣婳口中的‘淘气’指的是谁,但如此荒芜杂乱的宅子,定不是她能住的。
傅诏还待开口再劝一劝,却见南荣婳不顾地上的脏污,迈开步子朝院内走去。
沈临鹤和傅诏见状只得跟在南荣婳身后。
但他三人恰走到正院中间时,一个挂在回廊檐下的灯盏猛的一晃,然后‘哐’一声,摔落在地上。
紧接着,一阵婴儿的哭声回荡在这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