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凌风凝视了李伏蝉片刻,又看了看李伏蝉腰间的古朴精致的长剑。
“其实,那日见伏蝉一剑斩开铁笼,我就察觉,除却精湛的武艺,伏蝉你那把剑也绝非寻常兵器,”卢凌风忍不住好奇道,“只是,我大唐兵器,以刀为主,这剑,如今,使用的人却是少了。不知,这剑是何来历?”
李伏蝉轻抚手中长剑,片刻后将剑递给了卢凌风,示意卢凌风看看,卢凌风双手接过,轻轻拔出,寒光四溢,锋芒毕露。
只听李伏蝉道:“卢阿兄,实不相瞒,伏蝉亦会使刀,只是此剑,对我李家意义重大,故我游历江湖时,阿耶才将此剑传于我。”
思索一番,李伏蝉才道:“此剑名为幽兰,是我狄阿翁受故友临终遗赠,托付于我阿耶。我阿耶游击将军出身,刀枪棍棒,都有涉猎。可他一身武艺之最,皆系于一刀之上,可得此剑后,为念友人,弃刀用剑。”话到此处,李伏蝉的脑海中却是不禁回想起那个名为虎敬晖的将军,当真可敬,可叹,可惜!
苏无名亦知晓此剑来历,恩师在世时,也曾多次感慨,虎敬晖的事迹,每每谈及,语气唏嘘,满是惋惜!
卢凌风听完此番话,心中不由升起对李元芳的钦佩之情。武人之艺,大都从小练起,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所受之苦,非常人所能忍受。这般苦头下来,所习之技艺,方可炉火纯青。
可李将军竟然为友人,生生放弃了自己所长,弃刀用剑,这绝非常人所能办到,卢凌风忍不住感慨:“李将军至情至性,当真叫人钦佩啊!”
李伏蝉见卢凌风一阵感叹,心中古怪,硬生生忍住没有打破卢凌风对自家阿耶的完美滤镜。自家阿耶虽弃刀用剑,但他可是大唐第一挂灵,武力虽然有所影响,却还是天下第一,甚至情急无奈,链子刀照样舞得呼呼作响,倒真不是完全不用刀了啊!
想了想,李伏蝉闭口不言。
片刻后,卢凌风归还幽兰剑,才对苏无名道:“有伏蝉和成兄在,大有可为!”
苏无名赶紧道:“其实,中郎将此前失利,并非是因为打不过,而是因为打的不准,”卢凌风眼神微凝,紧盯着苏无名,不知道为何,总感觉这苏无名想要忽悠于他,只听苏无名继续道,“卢将军武功盖世,力擒那装神弄鬼的仙长,易如反掌,剩下的那些喽啰嘛,就不劳您费心了!”
为什么听着,好像是想让我打头阵,吸引仇恨,卢凌风反复思索苏无名的话语,心里怪异感更甚。
突然,门外一阵呼喊声打断了卢凌风的思绪,“中郎将,中郎将!”费鸡师着急忙慌地跑进了房间。
一看,“哎,伏蝉,你也回来啦!”费鸡师一见李伏蝉,倒也不急了,反而笑嘻嘻地打起招呼。
李伏蝉仿佛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掏出一只烧鸡,油纸包裹,还散发着热气,直把鸡师公眼睛都看直了,李伏蝉笑着道:“鸡师公莫急,一边吃一边说。”
说话间,还掏出一个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包裹,从中掏出了一堆吃食,选出几张羊肉胡饼递给了成乙,再将包裹摊开,一堆吃食散出,李伏蝉看着站着的苏无名和卢凌风,道:“别愣着,忙了一天了,都还没吃饭吧,吃点。”
“哎哎,好好!”费鸡师一把接过,坐下,拆鸡,扯下一只鸡腿递给了李伏蝉,“伏蝉,你也吃。”李伏蝉自然地接过。
苏无名与卢凌风虽接过吃食,还是急忙问道:“老费,发生了何事,着急忙慌的。”
费鸡师嘬了嘬手指,才道:“我回鬼市打探到了消息,本月十八,鬼市有一批特制的长安红茶上市,贵的离奇,”费鸡师看着手中的烧鸡,不禁想到,若是给我买烧鸡吃,得吃上多久啊,“现在就可以预订啊,银子不卖,一锭金,一两茶!”
众人惊愕,苏无名失声道:“一锭金!”
卢凌风接道:“一两茶?”
消息传完,苏无名与卢凌风心事重重,其余几人倒是吃得香甜,尤其是,李伏蝉居然还偷偷带了酒,可把费鸡师和成乙高兴坏了,这俩人皆嗜酒,尤其是费鸡师,连连夸赞李伏蝉,倒是把李伏蝉这个厚脸皮的都夸得不好意思。
这一闹腾,倒是驱散了些许苏无名与卢凌风内心的忧虑。
这之后,苏无名联系前因后果,彻底将案件之秘了然于胸,只是,要如何擒拿住真凶,还需从长计议。
苏无名看着一个劲儿被李伏蝉投喂春卷的卢凌风,一个念头豁然出现在脑海中。
而正遭受李伏蝉摧残的卢凌风突然感觉背后一股凉意升起,环顾四周,并无异常,难道是我最近太过劳累了?
是夜,苏无名与卢凌风定下计策,释放温超,以做诱饵,之后,便带着李伏蝉赶赴裴府。
“什么,温超去鬼市买长安红茶?”裴坚一脸惊讶,似乎毫不知情。
苏无名微微点头,直视着裴坚,淡淡道:“对,他还招供,卖茶的钱是他的恩师,您出的。”
裴坚一愣,倏尔一笑:“哦,是这样,前几日他来我这讨杯茶喝,我说存货不多,让他去买一些,”说到此处,裴坚不可置信,“谁成想,他居然去了鬼市。”
裴坚看了看苏无名得反应,接着道:“苏县尉啊,上次你说这红茶里面有违禁物,那毕竟也只是你的猜测!”
李伏蝉看着裴坚仍然不愿相信长安红茶之害,忍不住道:“裴公,之前是猜测,如今已得证实,苏阿叔!”
李伏蝉看了一眼苏无名,苏无名心领神会,从怀中掏出佩囊双手递给裴坚,“裴公请看!”
裴坚半信半疑地打开,里面豁然正是西域幻草,裴坚细细打量,苏无名解释道:“这便是长安红茶的原料,冥罗草,又称西域幻草!”
裴坚眉头紧皱,似有后怕:“真有违禁物!”
思索片刻,裴坚心事重重,放下手中的西域幻草,看了看苏无名与李伏蝉,苏无名脸色淡然,老神在在,而李伏蝉却是粲然一笑,叫裴坚心底的疑虑倒是散去几分,才问道:“那温超可还有再说什么?”
苏无名直视起裴坚,缓缓说道:“他说您之前喝的长安红茶一直都是他送的。”语气中,似有所指。
裴坚脸色一板,道:“这学生送茶给老师不算贿赂吧!”
苏无名释然一笑:“当然不算,”只是话锋一转,“但是,您知道温超的茶是怎么来的吗?”
裴坚心中一顿,低声道:“应该是他买的啊。”
苏无名语气稍高,道:“长安红茶的价钱,您一定听说过,凭他一个小小的司户参军的俸禄,他,买得起吗?”说到最后,苏无名语气中已经带上了怀疑。
一番解释,裴坚痛心疾首,又赶紧撇清关系:“这可跟我没有关系啊!”
苏无名早有预料,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李伏蝉在一旁看的不得不心疼起裴坚,长得跟自家阿耶倒是像,可惜,这命里却是没遇到狄阿翁那样的人,也是,世上有且仅有那么一个狄胖胖了。
苏无名道:“只是,就怕太子殿下他不这么想。”
此话一出,久经官场,能做到吏部侍郎的裴坚,哪里还反应不过来。这苏无名摆明了是有事相求,“苏无名,你少拿太子殿下吓唬我,到底想干什么,直说吧!”
苏无名刚想开口。李伏蝉却是将目光看向了门外,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知道,终于要见到唐诡中的这位奇女子了。
只听一阵焦急的声音传来,“我要见父亲大人,看你们谁敢拦我!”话音刚落,屋门便被猛地推开,裴喜君疾步而来,情绪激动,后面追着一帮仆从,脸色为难。
裴喜君进得房间,见除了父亲还有其他人在,除了已经见过的苏无名,裴喜君多看了一眼李伏蝉,李伏蝉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若是往日,裴喜君必以礼回应,只是此时,她心中藏了无尽的哀婉与凄切,只是瞥过一眼便不再关注,紧紧地盯着裴坚。
李伏蝉也毫不在意,倒是想看看自家苏阿叔又是如何忽悠这喜君小姐的。
裴坚无奈问道:“喜君啊,有事吗?”
裴喜君似乎无悲无喜,道:“父亲,记得您说过,喝长安红茶,可以减轻痛苦,我现在想喝。”
本还阴沉着脸的裴坚听得此话,顷刻间松弛下来,露出了笑容,他满心以为女儿终于想开了,“好好好,”转头对苏无名道,“苏县尉,小女多日茶饭不思,一心赴死,现在,她好不容易说要喝红茶,不管这茶用什么制成,我也得煮给她喝。”
话说到这份上,苏无名怎可再说什么,点头应是,回头与李伏蝉无奈对视一眼。
李伏蝉看着裴坚领着裴喜君前往案几,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几步,苏无名满脸怪异,伏蝉这是在干嘛?
忽然,下一刻,裴坚刚刚转身准备为裴喜君煮茶,裴喜君一个箭步冲至案几旁,豁然拔出架子上的长刀,反手横在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