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来得很快。
村民们看着乌拉乌拉的警车，好奇地凑到门口东张西望凑热闹。
“这是咋的了，咋警察都来了？”
“你不知道啊，钱婆子绑了城里来的女娃娃要给她的傻孙子做媳妇儿，人家女娃娃被她关在地窖里头，后来自己逃出来了，还在地窖里发现了……”
那人音调一转，诡异的气氛拉满。“死人骨头。”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种了一辈子地的村民哪见识过这个，一个个都毛骨悚然地离远了些，眼珠子瞪得老大。
“不能吧，你的意思是……钱婆子她杀人了？”
“不好说，不好说。”点出了事件重点的那人看了看院子里神情严肃的警察，有些忌讳地中断了话题。
众人心中有数地点了点头。
*
院子里。
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戴着手套从地窖里一共拣出来三副尸骨。
用一块布垫着，小心翼翼一点拼起来。
尸骨被打碎塞进了酸菜缸子里，小团子摸索出路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缸子，四分五裂的尸骨洒了出来。
她当时第一反应是。
这不是地窖吧，这是熊瞎子的洞吧。
听说熊瞎子最喜欢吃人了，还会收藏自己的战利品留作纪念。
晴熙几人看着地上三副小小的尸骨，可以看出来，是三个小姑娘，年纪在三四岁左右。
警察还在地窖里翻出来一些跟尸骨有关的小玩意。
有红色的塑料凉鞋，打了补丁的小衣裳，还有一个小小的粉色发夹。
有围观的村民认出了那些小东西。
“那双凉鞋，是刘寡妇女儿的吧，我记得是他爸死之前在镇上买的呢。”
“那个粉色的发夹我认得，是村东头老张头家的小孙女的啊，那孩子失踪好久了，当时还有人说孩子是掉河里了。”
“那件衣服……”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着，就见一个个子不高身形消瘦的妇女横冲直撞扑了进来。
她抓起那件破衣裳抱在怀里，“我的丹丹啊，我可怜的丹丹啊，是妈妈的错啊，妈妈不该把你丢在家里的，都怪妈妈啊。”
“那衣服是小丹丹的啊，那孩子可怜啊。她爸一家子都是重男轻女的，孩子生下来就好几次差点被丢了，还好她妈一直看着，后来孩子长大了她奶奶又想卖给别人换钱，听说后来不见了，她妈差点把眼都哭瞎了。”
围观的村民见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唏嘘，瞧那妇女蓬头垢面、骨瘦嶙峋的样子，大概孩子丢了以后也丧失了生活的所有希望，这些年活得浑浑噩噩。
有人提出了疑问:“小丹丹，该不会是她奶奶卖给钱婆子的吧？”
“这个……还真有可能。”
“我也记得，丹丹失踪的第二天，除了她妈山梅带着娘家人挨家挨户地找，她婆家不但没找，好像，还挺……开心的。”
“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还听到她婆家人说要跟山梅离婚，让他男人再找一个呢，就他家那条件，除非是得了横财，不然哪来的钱再娶一个媳妇儿。”
几人不由地眼神交流，看向院子里嚎啕大哭的女人，不由又多了几分同情。
听着众人的议论纷纷，晴熙几人原本就极度愤怒的眼神，在扫向一边被警察押着面色死灰的老太太时，又多了一分杀意。
虽然证据确凿，老太太还是一口咬死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是那几个小丫头来她家偷东西，出不来自己困死在里面的。
就在警察一筹莫展时，安静许久的小胖墩蹦了出来。
“奶奶，那不都是我小媳妇吗？不是你说打断她们腿就跑不了了，饿她们几天就老实了吗，就是没想到她们一下子就饿死了。”
哦豁，好大孙不打自招！
老太太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乖孙儿，还是斩钉截铁说自己没做过，说她家孙儿不懂事，胡说八道的。
小胖墩再次跳出来找存在感。
“奶奶，丹丹媳妇还是你花两千块从她奶奶手里买来的呢，你当时为了钱还心疼了好久，一直骂她奶奶要那么多钱是为了买棺材，我都记着的。”
这下子，一切真相大白了。
老太太就是想狡辩都无从下口，只要把丹丹奶奶叫过来对质，一切就都明朗了。
她仿佛瞬间老了十岁般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浑浊的双眼失去了光彩，就连她最宝贝的乖孙儿一直喊肚子饿都没空搭理了。
遛完弯路过准备回家的丹丹奶奶，刚探了个脑袋凑过来，就被围观的好心村民发现了。
“哎，那不是丹丹奶奶吗！”
坐在地上抱着女儿衣服痛哭的梁山梅听到，“唰”地一下站起来，冲过去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拽了出来。
什么都没说，“啪”地一巴掌就甩了上去。
她看着她，眼珠子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你怎么敢的啊，我当宝贝一样养大的闺女，就被你两千块钱卖给了这两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还我闺女！你还我女儿的命来！”
一边说着，一边将老太太压在身下就拳打脚踢起来。
老太太哎哟哎哟地惨叫，却没有一个人会感到同情。
反而是大快人心。
好好的一个女孩啊，本来应该如花儿一般无忧无虑地长大，却因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被亲奶奶亲手推进了火坑。
当时的她，该有多么绝望啊。
小团子被晴熙抱着，眼睛一直看着地上三具小小的尸骨。
换做平常，她是最害怕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了。
可是此时此刻，她没有半点害怕。
她在想，这些小妹妹当时该有多疼，害怕啊。
听说还是被饿死的，她一顿不吃都觉得抓心挠肝的难受，不知道她们死之前饿了多久。
要是。
要是她早点来该多好。
她们，是不是就能活下来了。
晴熙敏锐地发现了小团子的低落，她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不要难过，虽然我们没有救下这几个小妹妹，但是，我们抓住了坏人，以后会有很多很多的小妹妹不会被坏蛋祸害了，她们会好好地长大，这是好事。”
小团子把脑袋埋进她肩窝里，声音闷闷的。
“熙熙，我饿了。”
她真的，也快要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