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小月回到黑龙山那一刻开始,沈崇文甚至都没有收拾自己的行李。
便急匆匆地搬去了山寨中其它的住所,并与李玉莲共同生活,住在了一起。
仿佛此时的小月,在他眼里,就像那洪水猛兽一般令人畏惧。
沈崇文对她避之不及,避而不见,毫不留情地将她一个人,独自留在了那个充满了甜蜜回忆的爱巢。
曾几何时,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然而此刻,那些曾经山盟海誓、浓情蜜意的誓言,却恍如隔世。
如今两颗心的距离,是如此遥远,就像她和沈崇文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
小月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的心,竟然可以在短期之内,就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转变。
更让她心碎不已的是,这段感情结束得竟是这般草率和决绝。
甚至,都不给她留下一天半天的过渡时期,更没有给她留下半点藕断丝连的机会。
或许是过去的爱太浓烈,也可能是告别来得猝不及防,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至今为止,她都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已经移情别恋,他的心和人,从此都不再属于自己。
………
李管事听闻寨主夫人回来的消息后,心中一阵慌乱,赶忙前来求见。
当他终于来到小月面前时,二话不说,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谦卑的姿态,仿佛要将地面跪出一个坑来。
只见他低垂着头,不敢直视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他声音颤抖地说道:
“夫人,属下今日在此,特替小女玉莲向您赔罪,实在是对不住您呐!
都是属下管教无方,才让这逆女犯下如此大错,还望夫人能够大人大量,饶恕她吧!”
说着,他竟开始哽咽起来,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上。
然而,话说到此处,他却突然停住了,怎么也无法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忽然想起,若要论先来后到,玉莲其实比夫人更早便钟情于沈崇文。
只不过,当时的寨主终日沉迷在武林秘学之中,无心情爱,才拒绝了这门婚事。
但是,他也知道,感情之事,不能用时间先后来衡量。
此刻的他,虽然心怀愧疚之意,但终究还是偏袒自己的女儿多一些。
毕竟父女之间那份血脉相连、割舍不断的亲情,始终占据着上风。
李管事的脸色,就犹如变色龙一般,不停地变换着色彩和神情。
时而阴沉如乌云密布,时而明亮似阳光破云而出。
而一直以来都深谙人性、心思细腻的小月。
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了然于心的轻笑。
“李管事,你且先回去吧。我有些乏了。”
她轻启朱唇,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好的,那么……属下就此告退。”
李管事恭敬地应道,然后缓缓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这位寨主夫人,心中暗暗在想:
或许,自己根本就无需为此事感到愧疚和抱歉。
毕竟,这世间的情情爱爱之事,向来都是缘分使然,缘深或缘浅,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又有谁能够真正分得清,这件事情的是非与对错呢?自然是寨主喜欢谁,谁就占理。
如今的状况,已经不同以往,玉莲凭借自身的努力和智慧。
成功地争取到了属于她自己的幸福,往后余生,想必都会锦衣玉食,顺遂无忧。
再看这些年来,这位正室夫人,虽与寨主形影不离,却一直未能有所出。
倘若玉莲以后能为寨主诞下一儿半女,说不定还有机会被扶正为寨主夫人。
对于一个父亲而言,看到自己的女儿如此争气,拥有这般美好的前景。
实在不应该心生歉意,相反,他应当感到无比骄傲才是!
想到此处,李管事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整个人如释重负一般,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地。
毕竟,能够成功攀附上沈崇文这样一棵大树,那就无异于一只原本平凡无奇的麻雀。
瞬间展翅高飞,跃上那令人艳羡不已的枝头,并摇身一变,成为了光彩照人的凤凰!
身为黑龙山管事之一的李管事,他对沈崇文的实力,可是心知肚明得很。
别看他的女人,仅仅只是一个寨主的夫人。
可实际上,这位夫人日常的吃穿用度,其奢华的程度。
简直比皇宫里那些尊贵的人,还要讲究细致得多!
无论是那精美的膳食、华丽的衣裳,还是珍贵的首饰,无一不是世间罕有的极品。
而自己作为玉莲的亲生父亲,以后免不了,自然而然地也跟着沾光受益。
从此,他再也不需要像过去那般,唯唯诺诺、低三下四地去迎合他人。
一想到这些,李管事便不由得心花怒放。
那张原本略显沧桑的面庞,此刻也泛起了红光,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只见他挺直了那一直以来微微佝偻着的脊背,脚下生风一般。
迈着轻盈而又自信的步伐,兴高采烈地去了李玉莲的住所。
……
小月轻移莲步,缓缓地走到那张古色古香的檀木桌子旁,优雅地坐了下来。
她轻轻地提起桌上那支精致的毛笔,仿佛手中握着的是一份沉甸甸的思念与牵挂。
笔尖蘸满墨汁后,她微微颤抖着手,将其落在洁白如雪的信纸上。
准备给远在汵川的弟弟——杜怀季,写一封信。
她的笔触轻柔而细腻,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对弟弟深深的挂念。
然而,她在这封信中,仅仅只是表达了想和弟弟见一面的愿望。对于杜怀羡的事情,却是只字未提。
当年,杜怀羡满怀壮志豪情,主动向圣上请旨前往边疆抵御外敌入侵。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英勇无畏,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再次立下赫赫战功,荣耀归来。
可谁能料到,命运竟如此弄人!如今的他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西凉国的驸马爷。
小月深知,此事若是不小心传到了某些人的耳中。
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必定会借机生事,诬陷杜怀羡通敌叛国。
一旦这样的罪名被扣下,那么在这偌大的大盛朝,恐怕就再也没有他们姐弟的容身之所了。
她默默地想着这些事情,心中一阵酸楚。
那只握着毛笔的纤纤玉手,突然僵在了半空中。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晶莹的泪珠,滴落在信纸上,晕染开一朵朵小小的墨花......
…………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西凉国,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了一间略显古朴的房间里。
今日的阎婆,早早地起身,准备迎接这意义非凡的一天。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浴室,轻轻褪去身上的旧衣,让温热的水浸润着肌肤。
洗完后,她仔细地擦拭干净身子,然后从衣柜中取出了一套深蓝色的衣裳。
这套衣裳对她来说,有着无比特殊的意义,因为它正是当年她与夫君成婚之日所穿着的婚服。
衣袖和裤脚处,那些精致的花纹仿佛在诉说着当年那个花前月下,浪漫美好的故事。
每一针、每一线都是阎婆亲手绣制而成,倾注了她满满的爱意和期待。
此刻,这些花纹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而温暖的光芒,如同记忆中的烛火一般摇曳不定。
她坐在铜镜前,认真地梳理着自己花白的长发。
她的动作轻柔而舒缓,仿佛生怕弄乱了一丝一毫。
待发髻梳得整整齐齐之后,她又轻轻地拿起一条同样绣工精美的头巾,将其戴在了头上。
巾角微微垂下,遮住了一部分额头,却更显她面容的端庄秀丽。
回想起那天,与徒儿分别后的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
阎婆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样貌,竟然奇迹般地回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的她,虽说同样不再年轻,但那时的她腰背挺直,步履矫健。
浑身上下,更是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活力,精神抖擞。
如今,巫族已经有了可靠的传人。多年来压在心头的重担,终于得以放下。阎婆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
而现在,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当年惨死在西凉国王手上的儿子报仇雪恨!
哪怕今日艰险重重,哪怕敌人强大无比,她也绝不退缩半步。
一切都已收拾妥当,她最后一次环顾这个山洞的四周。
确保没有遗漏任何东西后,便毅然决然地朝着城郊走去。
早在数日前,她就已经将所有消息打探得一清二楚。
今日,那位备受瞩目的西凉公主和她的驸马将会前往郊外朝圣。
缓缓迈出山洞的她,脚步显得有些沉重。当走到洞口时,她情不自禁地停下了步伐。
并转过头来,目光眷恋而又不舍地凝视着这个充满了无尽回忆的地方。
在这里,每一寸土地,似乎都承载着往昔岁月里的点点滴滴。
自从痛失爱子以后,她便选择隐居在此。
过去那些年,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巨大的悲痛与绝望。
常常觉得自己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生不如死。
然而,命运总是会在最黑暗的时刻,投下一丝曙光。
就在她几乎快要被痛苦吞噬殆尽,准备放弃寻找巫族秘术传人。
然后不顾一切的去复仇之时,小月终于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并成为了她的徒弟。
也正是这个徒弟的存在,让阎婆重新真切地感受到,原来自己还活着。
一想起那个乖巧伶俐、惹人怜爱的徒儿,她那张原本紧绷的面庞,不禁微微舒展开来。
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绽放出一抹灿烂的微笑。
这笑容如春风轻轻拂过湖面一般,瞬间驱散了多日以来,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阴霾。
但很快,她便收起了笑意,眼神再次变得坚定起来。
紧接着,她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迈着大步离开。
仿佛身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她前进。
仅仅只是眨眼之间,她那决绝的身影,便迅速消失在了这座山峰之中。
此刻的阎婆,只是一名普通的母亲。她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去完成自己的夙愿。
这名母亲,义无反顾地投身在今日这一场生死未卜、充满危险的征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