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西一家别院外。
一辆深红色的华丽马车停在门口,车夫还未上前敲门,那漆红的大门已经缓缓打开。
守门的侍卫恭敬地低声道:“夫人好。”
“嗯。”
马车内传出女子清媚的嗓音,随后有丫鬟搬来脚凳,一身石榴红襦裙的美妇人扶着丫鬟的手臂,踩着脚凳下车。
那美妇人面上覆着红纱,一双柔媚妙目露出外面,说不出的动人。
她眉心点着一点殷红朱砂,通身气息如江南春水,楚楚可怜中带着一丝灵动,最令人瞩目的却是她手腕和脚踝都系有银铃,随着走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然而当美妇人走进别院后,两旁的侍从丫鬟无不面色惨白,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原若雪追着马车赶到别院,刚进门阿九就迎了上来,像是看到了主心骨般,面色镇定了些,“大人,夫人来了,现在在西厢房。”
原若雪微微点头,径直朝西厢房而去。
西厢房在别院的最里侧,平日除了打扫的丫鬟并无其他人下人逗留。
此时厢房的门虚掩着,却未瞧见人影。
原若雪顿了顿,推开门走了进去后反手关上,跟在身后的阿六和阿九停了下来,守在门外。
屋内陈设简单,除了一张紫檀木床外,只有墙边立着的黄花梨木书架,那书架上面摆放着几样珍奇古玩,模样虽精巧,却不如别的屋内玩意值钱。
原若雪缓步走到书架前,在其中一支细颈青瓷花瓶后方摸索片刻,不知按在何处,对面墙壁发出细微响声,随后悄无声息往旁边打开,露出里面漆黑的甬道。
他未立刻进入,而是抬手在甬道某处敲了两下,“唰”的一声,甬道两侧的墙壁上顿时垂吊下颗颗如鸽蛋大小的夜明珠。
夜明珠柔和的光亮驱散了甬道里的黑暗,藏在墙壁缝隙中的各种毒虫被光线一激,纷纷退回巢穴,不敢冒出头。
做完这些,原若雪这才朝里面走去。
不同于外面的温暖,甬道里散发着阵阵寒气,越往里走,温度越低,呼出的气都泛着白雾。
原若雪内力惊人,也感觉到一丝的凉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来到甬道尽头,那是一间看起来相当普通的屋子,除了两张木凳外没有其他家具,中间还摆放着一具巨大的冰棺。
冰棺外侧在夜明珠的映照下,呈现出蓝莹莹的半透明光泽。
此时冰棺已经被打开,一位红裙美妇人正趴在边上,痴痴地盯着里面的俊美男子看。
见原若雪进来,坐在冰棺前的美妇人抬起头,上下扫了眼,没有发现儿子身上有明显的伤痕,这才朝他招了招手,神色温柔道:“雪儿,你来了,坐吧。”
原若雪依言在一旁坐下,视线落在冰棺里的男子面容上。
那是一张跟他有七八分相似的脸,面如冠玉,却过分苍白,唯有唇色仿佛染着血一般红艳艳的。
正在这时,美妇人朝他问道:“计划进行得如何?”
原若雪点了点头:“一切顺利。”
“那就好。”美妇人低低笑出声,抬手轻抚冰棺内男子的眉眼,又继续道:“不枉费我们除掉那狗皇帝的其他子女,只留下皇室最后一支血脉,如今母蛊的控制的确小了许多,这是我们的机会。”
许是想到什么,她忽然道:“听说你一直跟狗皇帝的女儿来往,切记皇室与我们原氏世世代代都是血仇,定不可心软。”
原若雪心中莫名一紧,他敛下眼眸,温声道:“孩儿明白。”
美妇人细细瞧了眼儿子的表情,并未发现别的端倪便放下心来。
她拉着儿子说了许多关心的话,最后给了他一颗漆黑的药丸,解释道:“这是我近年来研制的断心蛊,可断绝母蛊和子蛊之间的联系,不过只有半个时辰,须在最后时刻用。”
仔细吩咐完,美妇人摆了摆手,让原若雪先离开,她要在这里陪着夫君。
“那孩儿先回去处理事务。”
原若雪拿着药丸转身往外走,身后忽然传来血液喷溅的声音以及娘亲似自言自语的话,“雪儿,你爹快撑不住了……”
他脚步顿了顿,继续朝前走。
西厢房外,阿六和阿九正警惕地观察四周,身后厢门突然被人打开。
国师大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脸色平淡,周身缭绕着淡淡的寒气。
阿九抢先一步迎了上来:“大人,需要厨房送些姜汤过来么?新来的厨子还会做各种糕点,味道不比宫里的御厨差。”
原若雪沉默了一下:“不用,我现在去书房。”
说完便朝外面走去,脚步比平时要快了许多。
阿六和阿九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书房内。
原若雪坐在几案旁,盯着上面那只精美的紫檀木盒看了许久。
半晌,他伸手打开盒子,将里面早已被拆开的信封拿出来,丢到废纸篓里。
做完这些,他才把旁边堆在一起的竹筒拿起,抽出密信开始查看。
除了竹筒密信,下方还压着封阿五送来的信。
原若雪放下竹筒,把信拿起来拆开,垂眸看了眼后神色不由一怔,立即让人把阿五叫过来。
“你把调查的结果再原原本本说一次。”
阿五知道事情重大,回想一番,开始细细讲起自己在外查到的信息:“属下在宫里监视女皇时,有好几次都瞧见福公公来找陛下,两人在殿内见面都要挥退下人,不让任何人靠近。”
“属下曾想靠近偷听,但因殿内空旷没有地方躲藏,再加上女皇与福公公两人都是低声交谈,所以属下并未听清他们谈话的内容,不过属下曾偷偷掀开瓦片瞧过,他们之间举止亲昵,关系非同一般。”
阿五说到这里,忽然发现国师大人的脸色似乎莫名有些差。
他也未多想,毕竟这件事可能事关皇室丑闻,随后继续道:“于是,属下想着这福公公不是身藏大秘密,就是女皇的心腹之人,便决定对他进行调查。”
“未曾想,这一查之下真查出不一般的东西。
原来在冷宫中时常接济当时还是明月公主的太监,正是如今在太后跟前得脸的福公公,不论是女皇陛下还是太后都对他信任有加。”
“靠着对女皇的施饭恩情,福公公可谓是宫里最有权势的太监,但经过属下细查,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那福公公其实是顶替其他人身份进的宫当太监,他祖籍原是同州,本名卫大青,是位靠卖字画为生的穷书生,少时与邻居家女儿青梅竹马,后面那青梅被父母卖进宫里,成了一名宫女。”
说到这里,阿六顿了顿才继续开口道:“而那名宫女如今正是太后娘娘。”
原若雪脸上微露异色,“如此说来,那福公公其实是太后的……”
阿五低下头,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原若雪拿着信封的手指渐渐收紧,忽然道:“有福公公年轻时候的画像么?”
他脑袋里不知为何有了个奇怪念头,心也跳的十分的快,这迫使他不由自主地说出这句话。
阿五想了想,说:“应当有,属下这就去找找。”
“找到后尽快呈上来。”
原若雪闭上眼睛,抬手按着眉心,莫名有种深深的荒诞感。
“是。”
阿五应了声,便退下去准备回宫中找福公公年轻时的画卷。
书房内,原若雪睁开眼睛,垂着眼睫看向废纸篓里的信封,缓缓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