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耶哪知道郑律成的感觉,他的乐感来了就如同潮水一般,如没地方宣泄就像要溃坝一样。
郑律成开始在校园里转圈……唐荣枚拿着几本书恰好路过此地,奇怪地看着他,而后走到郑律成前面挡住他的去路。
唐荣枚:“小郑,你在这里转什么呢?”
郑律成一惊:“哟,是唐老师,我……没什么,没什么。”
唐荣枚:“我发现你最近状态不对劲,怎么回事?”
郑律成:“我想写一首歌,是歌颂延安的,可小莫的歌词迟迟拿不出来,还要找感觉,急得我团团转,饭都吃不下去。”
唐荣枚觉得很奇怪:“你作曲,她写词,写词的还没感觉,你转个啥?”
郑律成:“我已经有一些旋律了。”
唐荣枚:“你还没看到歌词是什么样子,哪来的这么大的冲动,写歌是先有了歌词,根据歌词的内容,韵律,结构去构思旋律,你这倒好,本末倒置,皇上不急太监急,我看你就是瞎急。”
向隅走来……郑律成却认真起来:“不,不是那么回事。音乐是情感的产物,心里有了冲动,我就有了音乐形象,就有了主旋律的乐句,这些元素已经在我脑子里形成了,就像一锅烧开的水,沸腾着,滚动着,就等面条下锅了……可她小莫连麦子还没种上,你说我能不急吗!”
唐荣枚笑得前仰后合:“你真有意思,旋律都有了?我不信。”
郑律成就哼起腹稿中的一段旋律,这就是后来《延安颂》里的一段……
向隅惊呆:“哎,有点意思啊,很美,有激情,还可以再深沉一些,再抒情一点,再……”
唐荣枚:“行了,你就别再添油加醋了,你再撩他,他就真疯了。小郑,你别着急,我催催她。”
郑律成:“唐荣枚老师,你太理解我了。”
唐荣枚故意卖起关子来:“不过嘛,我还有个条件。”
郑律成:“我答应。”
唐荣枚:“你答应什么?”
郑律成:“……我,不知道。”
唐荣枚:“说好了,写出来后我第一个试唱。”
郑律成:“好的。”
唐荣枚:“一言为定?”
郑律成:“决不反悔。”
延河边,有同学在延河边上嬉水,有三三两两看书,聊天和洗衣服……莫耶在河边洗衣服……
唐荣枚走来,蹲在莫耶身边:“哎,小莫,你怎么搞的,把小郑弄得五脊六兽的?都快发神经了。”莫耶:“小郑,哪个小郑?”
唐荣枚:“郑律成啊,我们系里的学员,哦,请你写歌词的那位。”
莫耶恍然:“哦,他叫郑律成啊?”
唐荣枚:“莫耶呀莫耶,我的大才女哟,你们俩太有戏剧性了,闹了半天他叫什么名字你都不知道。”
莫耶:“我还真忘了问他了。你还说他神经病,我也差不多了。他每天在我窑洞外面转悠,转悠,我想上个厕所都不敢出门……”
唐荣枚:“还有这事呢?”
莫耶:“你说我不着急吗。可他要我写歌颂延安的主题,光说歌颂延安,太宽泛了,太空洞了吧,光喊延安万岁行吗?”
唐荣枚:“当然不行了。”
莫耶:“光写黄土高坡行吗?”
唐荣枚:“肯定不行。”
莫耶:“我现在比他还苦恼呢。”
唐荣枚拿过一件衣服帮助莫耶一起洗……
唐荣枚:“一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却走夜路没灯找不着方向。依我看,你也别总闷在窑洞里苦思冥想了,出去走走,散散心,也许会好一些,说不定灵感就出来了。”
延安边区政府机关大院里,一位年轻干部带领着几名工作人员在扫地……一位中年干部走来,他是从部队调到政府机关工作的顾新涛部长。
顾新涛走到扫地的年轻干部身后:“许处长。”
许处长回过头来,惊喜道:“首长,你到了。”
顾新涛走上去,许处长向顾新涛敬礼:“首长好。”
顾新涛:“你好吧?”
许处长:“挺好的。几天前就接到通知,知道你要来上任,我早早就把你的办公室收拾出来了,可不知道你具体到达时间。”
顾新涛:“我是昨天晚上才到的延安,路上遇上敌人活动,耽误了几天。”
许处长接过顾新涛手里的文件包和行李,陪着顾新涛走向办公室。
许处长:“首长身体还是那么好。”
顾新涛:“好什么好啊,胳膊上两块弹片还没取出来呢。”
许处长:“阴天下雨还是痛?”
顾新涛:“是啊,有点风雨就跟我过不去,这次回到了延安下决心动个手术。”
两名女干部从他们身边走过,顾新涛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许处长:“哦,她们是粮管所。首长不认识吧,留辫子是小汪,是钱副参谋长的爱人,留短发的是刘副旅长的夫人。”
顾新涛笑起来:“刘猛子啊,这家伙也结婚了,好嘛,也不请我喝喜酒啊。”
许处长:“刘副旅长前天到洛川看部队去了,走的时候还专门叮嘱我说,要好好照顾你呢。”
顾新涛笑笑说:“哼,都偷偷摸摸把媳妇娶了,还说照顾我呢。你通知一下,部里的同志,四点钟到我这来开会……”
许处长:“好的。”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郑律成又去爬山,当他登上清凉山,春天的气息迎面而来,远处是宝塔山,山下是清澈的延河水,整个延安城沐浴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壮美而生机勃勃。
一群身着灰布军装的学员在延河边散步,此起彼伏的歌声回荡在高原上……这时,一个姑娘的身影在不远处的山梁上出现,郑律成走上一步看去,原来是莫耶,莫耶独自站在一处小平地上向远处眺望……郑律成兴奋地跑过去……郑律成走近后想叫她,又止住了。
莫耶并没任何反应,似乎在专注着什么,根本没听到身后有人走来。莫耶呆呆地望着山下的延安城。郑律成轻轻地走到她身后停下,不知是叫她还是不叫她,只好等候着。
这时,夕阳已变成温暖的橙黄色,整个延安城沐浴在晚霞之中……就在这时,莫耶突然发出一阵感叹:“啊——延安……”
郑律成一惊,突然喊了起来:“小莫,对了,对了,就是这感觉,就写这个情景,把眼前的延安写出来就对了……”
莫耶回过头来:“是你啊。”
郑律成:“小莫,刚才你的感叹和我心里的感觉一模一样啊。”
莫耶:“是吗?”
郑律成:“是的,是的,不要再想别的了,这就是我心中的那段旋律……”
莫耶:“你心中的旋律。”
郑律成:“是的,我这几天一直在心里涌动着一个乐句,啊——延安……”
莫耶哼了一遍郑律成唱出的旋律:“还有吗?”
郑律成:“还有,但还不清晰,你就把刚才的感觉写吧。”
突然莫耶兴奋起来:“好的,我好像找到感觉了,找到了,小郑,谢谢你,我终于找到感觉了。小郑,你等等,我马上就写。”
莫耶掏出一个小本子蹲在山坡上写起来……郑律成不敢上前打扰她,他知道,艺术家进入创作状态就跟喝醉了酒一样,他是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荡漾,他会六亲不认的。
郑律成在她身后溜达,而后坐在地上。此时,日落月升,天空中泛出青蓝的光,透明得像深蓝的海,有繁星的点缀显得更加深邃。
郑律成干脆躺在山坡上望着夜空,等着莫耶交卷……
莫耶站起身来:“小郑,我写好了,你看吧,不知行不行。”
郑律成跳起来,一把抓过莫耶手里的笔记本,借着月光看到醒目的四个字:歌唱延安……
莫耶:“怎么样?”
郑律成借着月光读起来……莫耶背诵起来:“夕阳照耀着山头的塔影,月色映照着河边的流萤,春风吹遍了坦平的原野,群山结成了坚固的围屏。啊,延安,你这庄严雄伟的古城……”
还没等莫耶读完全部,郑律成就兴奋地叫起来:“太棒了,太棒了,小莫你太伟大了。”
郑律成一把将小本子上写有歌词的纸撕了下来:“小莫,我这就回去谱曲。”
郑律成撇下莫耶疯了似的朝山下跑去,把莫耶一个人丢在山坡上。
莫耶望着郑律成奔跑的背影,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