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出生的关文雪,含着一把金钥匙。
关文雪的爸爸关向阳,是当年深州市小有名气的纺织厂厂长。而关文雪的妈妈许冰梅,是纺织厂的总会计师。所以,对关向阳来说,许冰梅既是他的工作伙伴,也是他的贤内助。
关向阳为人谦和内敛,第一次见到关向阳的许冰梅,正是被他满身浓郁的书卷气所吸引。而对于关向阳来说,许冰梅也是集美貌和能力于一身的完美女性。很快,他们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对关向阳来说,人生最幸福的时刻,还是女儿关文雪降临人间的那一天。整个产科病房,都在围观这个皮肤雪白,五官精致的小婴儿。
两三岁开始,这个娇美的小姑娘,更是展示了她惊人的语言天赋。无论是关向阳、许冰梅还是其他人,和关文雪玩耍时,总是能被她的伶牙俐齿逗得笑个不停。
除了天使的面孔和无忌的童言,关文雪还发现,眼泪是个神奇的东西。
每次关文雪调皮,忍无可忍的关向阳要惩罚她时,只需要几滴眼泪,鞭子就会立刻被糖果代替。
其实,关向阳对关文雪一直宠爱有加,极尽耐心。只是,他的原则性很强,对教育方面,也有自己的想法。
反而是干练泼辣的许冰梅,难免情绪化。心情好的时候,她毫无原则的哄着关文雪。但是,一旦烦闷起来,一点小淘气,她就会对着关文雪声嘶力竭的斥责,甚至挥起巴掌。
虽然,两人在教育孩子的方法上分歧很大,但是,关向阳的涵养和许冰梅的情商,还是让这个三口之家,一直保持着幸福的模样。
除了逃避惩罚,眼泪还可以帮助关文雪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那一年,关文雪只有四岁。
许冰梅带她逛街,在马路边,碰到一个推着自行车卖氢气球的老爷爷。鲜红色的气球,吸引了关文雪的目光。可是,最后一个气球,刚刚被一个带着七八岁男孩的父亲买走了。
关文雪闹着要气球,许冰梅哄她:“小雪,气球卖完了。咱们往前走走,一会再看到,妈妈一定给你买。”关文雪却不干,马上在许冰梅的怀里哭闹起来。
许冰梅又说:“一会妈妈给你买两个,比那个还大的,好不好?”关文雪根本不听,她指着不远处的小男孩手里的气球,焦躁地哭着:“不行!我就要那个!”
许冰梅无奈起来,她想了想,不再去擦关文雪的眼泪,而是低声对她说:“小雪,那你听妈妈的,一会别说话。”
许冰梅抱着关文雪,快走几步,追上了前方的父子。她轻轻拉住男孩的父亲:“大哥,实在对不起,有个事情想和您商量一下。我女儿生病了,刚才去医院,哄她打针的时候,我答应给她买个气球。可是,今天气球卖完了。她一直哭,我怕她一会又要烧起来。您能不能帮帮我,我给您双倍的价格,您把您的气球卖给我?”
看着满脸难色的许冰梅,和她怀里还在抽泣的关文雪,男人为难起来。男孩却说:“爸爸,就把气球给这个小妹妹吧。”男人如释重负,他接过儿子手中的气球,递到关文雪手中,笑着哄她:“不哭了,气球给你了。抓牢,别飞了。”
许冰梅一边感谢男人,一边掏出钱往他手里塞,男人却说:“不用了,没多少钱,送给孩子吧。”
望着父子远去的背影,许冰梅放下关文雪,她把氢气球的细线,在女儿的手腕上绕了两圈,确认不会太紧之后,打了一个活结。之后,她笑着亲了亲关文雪粉嫩的小脸:“小雪,现在高兴了吧?”
关文雪却好像失去了对气球的兴趣,她搂住许冰梅的脖子,害怕地哭起来:“妈妈,我不要打针。”许冰梅又笑了:“不打针,妈妈骗他们的。”
关文雪迷惑起来:“为什么骗他们?”许冰梅觉得,这根本不算个事,她又抱起女儿:“不这么说,他们怎么可能把气球让给你?”
关文雪却认真起来:“可是,爸爸说过,撒谎不是乖孩子。”许冰梅不耐烦起来:“小笨蛋,别告诉你爸爸,不就行了!”
就这样,关文雪的童年记忆里,只有宠爱,没有惩罚。
在关文雪的心里,根深蒂固的认为:任何好东西,只要她想要,就应该是她的。
直到11岁这一年,关文雪的家庭,经历了重大变故。
关向阳一行人,去深州周边的城市出差。考虑到路途不远,为了灵活,他们驾驶工厂的小轿车前往。公路上,一辆超载的大卡车,司机疲劳驾驶,和小轿车迎面相撞,小轿车上的三人当场毙命,无一幸免。
足足一个月之后,许冰梅才在无可奈何之下,把真相告诉了关文雪。抱着痛哭的女儿,许冰梅安慰说:“小雪,你放心,妈妈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想要的东西,妈妈都会让你得到。”
在关文雪前11年的人生里,优越的家庭条件,娇惯的教育方式,让她一直活在不自知的优越感里。
但是,失去父亲之后,关文雪的心理状态发生了变化。她的人生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个理由,让她初尝了自卑的滋味。
初中一年级,关文雪和班里的一个男生发生了口角,男生的一句“没有爸爸的野孩子果然是没教养”,竟然把伶牙俐齿的关文雪,噎的哑口无言。看着周围同学尴尬的沉默,关文雪连书包都没顾上拿,就哭着冲出了教室。
第二天,在老师的协调下,许冰梅到学校协商此事。不等男孩的父亲说话,许冰梅的一个巴掌,响亮地甩到了男孩脸上。看着周围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许冰梅的语气,平静而坚定:“下次,再敢欺负我女儿,我就杀了你!”
关向阳去世后,美丽能干的许冰梅,不乏追求者。但是,为了不让关文雪受委屈,她果断推开了所有的橄榄枝。
关文雪14岁这年,改革开放的大潮滚滚而来。
心无旁骛的许冰梅,说服了纺织厂的几个骨干,毅然下海。很快,被大家评价为“总是很有办法”的许冰梅,激流勇进之中,带着大家闯出了一片天地。
不到两年,15岁的关文雪,就跟随许冰梅,住进了别墅区。
看着许冰梅为自己精心布置的公主卧室,关文雪却难过地说:“妈妈,我想爸爸了。”许冰梅心疼地搂住她:“小雪,没关系的。妈妈在,一样可以保护你。等以后,你会遇到一个英俊的王子,继续保护你。”关文雪却摇摇头:“我不喜欢王子,我要爸爸回来,我要他来保护我。”
高考前,许冰梅告诉关文雪:“小雪,妈妈不用你挣钱,妈妈养得起你。学文秘专业吧,压力小。你只要每天漂漂亮亮,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走进大学的关文雪,是大家公认的班花、系花和校花。她的身边,总是簇拥着络绎不绝的追求者。但是关文雪却发现,自己对年龄相仿的男生,没什么兴趣。
但是,大学四年,关文雪还是发展了几个交往对象。主要原因,并不是追求爱情,而是物色合适的人选,配合她无意中发现的,自己钟爱的小游戏。
1987年,23岁的关文雪大学毕业,各科成绩都很优异。许冰梅利用自己丰富的人脉,为她获得了多个炙手可热的岗位的面试机会。但是,长兴医院院长秘书,是关文雪参加的唯一一次面试。面试过后,关文雪就坚定地认为,这个机会一定会是自己的。
因为,自从第一眼看到雷建国,关文雪就觉得,这个满身书卷气,沉稳儒雅,比她年长了足足22岁的男人,让她想起了父亲。
关文雪开始相信,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一定是神,听到了她的心愿,才将父亲,送回了她的身边。
可是,当时的雷建国,并不是关文雪的。
关文雪很清楚,雷建国有太太有儿子,家庭美满。但是,从小到大的成长经验告诉她,她想要的好东西,最终,一定会是属于她的。
对于关文雪的工作能力,雷建国是高度认可的。秘书的岗位,在包括许冰梅在内的很多人的印象中,是个轻松的文职。但是,大型三甲医院的院长秘书,需要面对难以想象的细碎繁琐,加之医院复杂的人际关系,对沟通能力的要求也很高。
关文雪到岗后,雷建国很快就发现,任何一件事情,关文雪都不会需要他重复第二遍。关文雪迅速地适应了新环境,大部分束缚雷建国精力的繁琐工作,也被她逐步接手了过去。雷建国觉得,自从有了关文雪,自己周围的一切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人际交往方面,关文雪也具备优势。
一来,工作方面,关文雪执行力很强,认真细致。任何人交到她手上的事项,她都会积极推进,并及时反馈。
再来,正如长兴医院已经退休的人事部主任徐明所言,医院就像一个小社会。追求名利,勾心斗角之辈,大有人在。而关文雪,对物质的追求却接近于零,或者说,她通过自己的职业,实现物质追求的欲望接近于零。虽然,这份淡泊名利,是基于许冰梅付出的努力,却并不影响结果。
一段时间的接触之后,大家就认定:关文雪美丽聪慧,工作能力出众,而她最大的优点,是进取心有限,对任何人来说,都很安全。
当然,毫无疑问,美丽出众的外貌,也一定会帮助关文雪获得加分。
但是,对关文雪来说,其他人是否认可她的工作,她并不在意。她唯一希望的,只是雷建国可以满意。
除了院内的日常工作,关文雪对雷建国的方方面面,都很用心。
关文雪发现,雷建国日常穿着的西装,有时候只是穿着了半天,就会出现细小的褶皱和压痕。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从来没有做过家务的关文雪,买了熨斗和熨衣板,放在办公室的角落里。当雷建国下午或者晚上需要出席重要的会议和饭局时,中午休息的时间,她会把他的西服,仔仔细细地熨烫一遍。
雷建国发现这个细节时,由衷的感叹:“文雪,谢谢你。其实,你不需要做这些的,太麻烦你了。不过,还是女儿好,真贴心啊!”关文雪在礼貌地微笑,嘴上说:“雷老师,不客气的,都是我应该做的。”但是,关文雪的心里却并不高兴。
虽然雷建国的儿子当时只有9岁,雷建国却从来没有怀疑过,关文雪对自己会存在基于领导和长辈身份之外的情感。
当然,关文雪的这个小秘密,她无法向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倾诉。